情既然解決了一多半,等到屋子裡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張越翻起那些公文時,手下也輕快了許多,叫了書吏進來,不消一個時辰,他便或準或駁,一氣處理完了寸許厚的公文。直到這時候,他方才覺得肚子餓得很,於是索性站起身來,出去叫了史安陳鏞崔範之等幾個最熟悉的下屬,一塊安步當車地前往崇文門邊上的那一條街覓食。

京官清苦,可就算清苦也是人。得吃飯過日子,不可能一年三百六十天都啃鹹菜蘿蔔乾,所以,這崇文門邊上東江米巷因為天天有官員往這裡上朝,店鋪等等較為少見,其他幾條衚衕就不一樣了,酒樓飯莊無所不全,就是為著衙門官員預備的。自己吃不起的,可外官上京辦事,哪怕不送好處,總會請辦事的京官吃一頓吧?

張越和兵部司官們也是這裡的常客,所以往路上一走,那些熟悉的夥計們也絲毫沒有大聲吆喝,只是露出最和煦的笑臉來。畢竟,這不是其他招攬小生意的地方,是專做官員生意的風雅地。於是,一群人在一座彷彿是新開張的酒樓前一停,立時就有人迎上前。

“這一家竟然也叫天下第一鮮?”

聽到張越這問題,那夥計便滿臉堆笑地說:“這位大人是去過燈市衚衕的老店吧?這是上元節後才新開的,您進來嚐嚐,保管和老店的味道一模一樣。”

見一樓店堂中沒幾個客人,張越想起那會兒燈市衚衕那家店人頭攢動的情形,頓時不禁莞爾。只不過他還惦記著這家店做法各異的魚。於是就帶著眾人進了店,少不得說起了上元節那天的情形。聽說一頓飯花了好幾貫足文,自然有人咂舌,隨即又嘿嘿笑道:“幸虧是大人請客,否則要在這裡吃一頓,咱們就得去當官服了!”

史安陳鏞也都是家境尋常,大過年的身邊甚至沒有妻兒,原因很簡單,京城大,居不易。此時此刻,兩人自然也附和著說笑了幾句。可就在上了二樓的時候。經過一個包廂時,正好一個夥計拿著空空的托盤出來,眼尖的陳鏞只往裡頭瞧了一眼就連忙趕前幾步追上了張越。

“大人,我瞧見許文起許大人了。”

張越一下子停住了步子,心裡不禁納罕。他今天帶著下屬們出來吃飯本就是一時起意,進了這家店更是一時起意,而史安和陳鏞也是因為他問起了,方才說出了許廓這麼一個人,怎麼竟然會這麼巧在這裡遇上人?一愣之下,他示意其他人先找個雅座包廂坐下,這才對陳鏞問道:“裡頭有幾個人?”

“就許大人一個。”陳鏞見張越為之一愣,他不禁也笑了,“大人沒有和許大人共事過,大約不知道他的脾氣。他愛好美食在京城是出了名的,因為家境也殷實,所以在南京時,大大小小的館子幾乎就沒有他不曾吃過的,後來遷都了還是老習性。他生性就喜歡吃魚,這家天下第一鮮可謂是對了他的胃口。”

聽陳鏞這麼說,張越就想起了從前上朝時見過的那位太僕寺卿。確實,在一片六十出頭的朝堂大佬中,許廓確實顯得格外精神矍鑠,他也常常聽到這位聲若洪鐘地和人說笑,那聲音端的是和年紀毫不匹配,頓時笑了起來。

“既然遇上了便是有緣,待會咱們坐下之後點了菜,你陪我去拜會一下這位許老。”

京師大戶人家素來時興吃獸肉禽肉,獸肉多半是以獐子肉鹿肉這些野物為貴,禽肉則是在尋常的雞鴨鵝之外又添上了那些天上飛的野鳥,魚則是各家口味不同,全魚宴至少絕不是如今流行的趨勢。因而,眼看張越熟門熟路地點了一大堆菜,那些個處理公務一個賽一個嫻熟的兵部司官們便好奇地議論了起來,而張越則是帶著陳鏞出了門。

許廓的包廂在上樓梯的順數第三間,陳鏞敲了敲門,又等了許久,裡頭方才傳來了一個不耐煩的聲音:“菜都上齊了。還來攪擾做什麼?”

陳鏞聞言瞧了一眼張越,這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