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監有的退避讓道,有的行禮拜見,比從前恭敬了許多。在這種集體注目禮的洗禮下,張越這一路上自是沒法鬆快地思量事情,等出了長安右門上了東長安街,他這才感到渾身鬆快了下來。

若是在外地,新官上任自然是少不了由下屬掏腰包設宴款待,以示恭敬。但此前都察院的前任都御史劉觀獲罪,就有一條罪名是與下屬豪奢飲宴,所以其後六部大佬復任或是上任,就沒有了太過張揚的人情往來。張越新官上任,這頭一頓飯竟是上下官員集體湊份子。

這天傍晚也是如此,尚書張本雖沒有來,但那份錢卻是讓皂隸送了來,其餘的則是包括馮侍郎在內一個不缺,直接在從前張越常常光顧的杜康樓訂下了六桌席面。若按照從前張越的習慣,書吏皂隸也不會落下,但如今正在都察院動盪的節骨眼上,他倒是不怕再遭彈劾,反而怕都察院愈演愈烈的攻勢激怒了皇帝,於是早早露了口風出去,不受小吏的請。

兵部衙門平素打交道的都是那些軍中的大老粗,所以在衙門裡頭分外端著文官的矜持,但如今觥籌交錯之後,和張越不熟的人未免露出不好的醉態,尋了藉口一個個離開,但相熟的那些人卻自然而然丟開了外頭那層偽裝。歡聲笑語吃完了這頓飯,眼看快到夜禁時分,一群人方才散去,張越上車的時候,順便就把滿臉高興的萬世節一同拉了上來。

“老萬,我當初離京時候拜託你楊閣老家長公子的事,你可照應到了?”

第十六卷 挽狂瀾 第044章 何謂近朱者赤

部堂及閣臣中,除了楊榮杜楨還年輕一些。楊士奇等人全都是年過六旬的老者,因此朱瞻基登基之後,為了彰顯體恤老臣,便不同尋常官員每年歲末給假,而是讓閣臣輪休。因楊士奇素來以舉薦賢能提拔後輩著稱,每到假日,楊府便是門庭若市。哪怕如今已經是大比已過,各地舉子紛紛返鄉,也絲毫無損楊府的熱鬧。

這一日正是難得的假日,一大清早,管家楊忠就帶著幾個老僕在前頭忙活。登門的都是沒有官身的學子,其中有富家出身,也有家境貧寒之輩,談吐不一形象各異,有的結伴坐車過來,有的騎馬,也有的只得一匹乾瘦的小毛驢,安步當車走過來的也不在少數。楊稷原本是不喜歡和這些讀書人打交道,可這天也硬是被父親楊士奇派到門口,這彆扭勁就甭提了。

眼看快要正午時分,這第一撥算是接待齊全了。楊稷方才沒好氣地撇撇嘴,正預備回身走人,身後突然就傳來了一個家僕的叫喚聲:“大少爺,又有人來了。”

這還有完沒完,父親好不容易才休息這麼一天,就是不消停,折騰自個還折騰別人!

楊稷惱火地腹謗了自個的父親一句,這才沒好氣地轉身回來,待到了門前,看清了那兩個一躍下馬的人,他那緊繃的表情頓時一下子散去,取而代之的則是又驚又喜的笑臉。三兩步出門下臺階迎了上去,他便笑道:“今天是什麼風,竟是把萬世兄和張世兄一塊吹來了?”

當初楊家母子上京的時候,就是張越正好接了一回,之後也曾經和楊稷有過幾次往來,就是兩年多前離京的時候,他也沒忘了和萬世節打招呼,讓其有閒的時候捎帶上楊稷,至少別放任人在京師這個染缸染黑了。畢竟,儘管是寥寥幾次相處,但他能夠看得出來,楊稷的本性並不壞,那些壞習氣也並不是不能改,只是在讀書上頭著實沒多少天賦罷了。

這會兒瞧見楊稷又驚又喜的模樣,他就知道萬世節比自個想的做得更好,上前相見之後。見楊稷急急忙忙把他倆往裡頭引,他忍不住對萬世節豎起了大拇指,結果某人把頭一揚,得意得很。被引入花廳之後,就有人奉上茶來,看到楊稷急令人去裡頭通報,他連忙開口阻止。

“楊世兄不用著急,楊府的文會赫赫有名,我和世節當時也是在文會上相識,待會兒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