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背後這一聲陡然暴喝,張越恨不得回身一腳把說話的那人踹得遠遠的。這時候,他只能強忍回頭的慾望,沉聲說道:“據不實虛言上奏,妄談未決之事,指斥無憑無據,這還不是妄言?顧都憲和諸位大人良苦用心爾等全然不辨,只逞口舌之利,這還不是妄言……”

他正要再說下去,就看到一個小太監在王瑾耳畔低語了幾句,這位最是忠心耿耿的大太監一瞬間臉色大變,匆匆來到朱瞻基身邊低聲說著什麼,他躊躇片刻便省去了後頭的話。偏生在這種要命的時候,後頭的某位年輕言官仍是不依不饒,隨即又傳來了顧佐呵斥的聲音。

“今天先到此為止!”

朱瞻基怒氣衝衝地撂下這句話,便有宦官高宣行禮,一時之間,無論是還有話要說的言官,還是恨不能拎著那些言官耳提面命的顧佐,無不是跪拜恭送皇帝離去。儘管都是憋著一肚子話的人,但皇帝既走,這金水橋前就不是什麼久留之地。一應人等無不匆匆退避。

待過了金水橋之後,楊士奇低聲對顧佐言語了幾句,就和內閣的其他人先回了內閣直房,而六部大員們則是和言官們一道出了午門。離開了內廷要地,剛剛還能悶聲不響的高官們頓時忍不住了,兵部尚書張本更是衝著左都御史顧佐直截了當地說:“顧都憲,你倒挑選的都是正直敢言之輩,但正直敢言也得分什麼事情!除閹宦沒錯,罷奸佞也沒錯,可是,他們居然……居然敢妄言國本!”

工部尚書吳中見那些人頗有不服的意思,也冷笑道:“廢了宦官,罷了我們都無所謂,可有些事情就是三公三孤也不敢言,你們倒是好,直截了當就撂出來了!如今下在錦衣衛詔獄的於廷益不過是把所有宦官都掃了進去,剛剛要不是張元節出來打岔,這會兒人就全都在錦衣衛詔獄了!直言也得有個限度,你們顧都憲好容易重整了都察院的名聲,別給毀了!”

張越見顧佐連連搖頭,那幾個言官彷彿是面子上下不來,都正鐵青著臉,也知道這兒沒自個說話的餘地,於是上前扶了英國公張輔一把,伯侄倆就不動聲色地先走了。張輔雖是武人特賜坐轎,但只朝朔望就已經夠顯眼了,於是這每逢大朝也只是騎馬。兩人從長安左門出來,瞧著這條直通禁宮大道上停著的各式車馬,不禁都停了步子。

“你說,今天的那些言官全都是憑本心說的那些話,還是背後有人挑唆?”

“大堂伯想必心裡已經有了定見。”張越只覺得心裡沉甸甸的,見那幾個自家從人和英國公府的隨從一同上來相迎,他忍不住又加了一句,“若無人暗示或是挑唆,這些言官縱使正直敢言,也不至於就國本儲君的事情大放厥詞。剛剛王瑾在皇上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麼,我瞧那面色又驚又怒,彷彿是後宮有事。”

張輔如今不掌兵權,張越也還沒有分派新職司,家人又都不在京師,這會兒兩人索性同行回英國公府。等到拐進英國公府前門的衚衕口,兩人就發現那邊赫然有車馬正在進角門,不禁對視了一眼。果然,到了東角門時,迎候的小廝就畢恭畢敬地稟報說:“老爺,越少爺,二老爺和三老爺帶著幾位少爺來了。”

位極人臣的張輔如今別的不怕,最怕的就是自己那兩個弟弟,一聽說兩兄弟竟然一同來了,還帶來了他的幾個侄兒,他的臉色不禁倏然一沉。張越家裡沒人,又正是沒事情的時候,他原本還想索性留人在這裡住上十天半個月,也好和自己已經八歲大的兒子好好相處相處,誰知道竟會殺出這樣一堆人來。沉吟良久,他就看了看張越。

“看來今天是真不能留你了……”

“居然這麼巧,咱們前腳剛到,大哥你們居然就回來了!”

聽到張輗張軏並自己那些堂兄弟都來了,張越也已經打了退堂鼓,因此打算張輔一開口他立刻拔腿就走,誰料這邊話還沒說完,那邊前頭的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