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不知不覺也感到渾身輕鬆,一邊應付鬧哄哄的昔日戰友,一邊接過眾人遞來的一碗水咕嘟咕嘟痛喝了一氣,隨即才抹了抹嘴。

“不是不來看你們,是聽說柳大帥一到就下令整編水師,我也不好隨便跑,畢竟如今不是英國公那會兒了。至於賀我娶妻生子,這我受了,升官發財的話可別再說,我以前就想一個人好好過日子,現在也只是指望一家三口得個小康,其餘的都無所謂!至於賀禮,回頭你們回去我一家家上門去收,你們敢說不給?”

彭十三隨英國公張輔出征交阯時,大多是坐的陳封座舟。久而久之就和這些人熟絡了。頭一次水戰,那時候還是旱鴨子的他險些掉下水去,還是這裡一個總旗拽了他一把,這才免去了一場大劫。後來水戰越來越多,他乾脆就在這幫人的幫助下學會了水,再加上他豪爽不羈的性子,很快就與他們全都混熟了。這會兒又是好一陣說笑,方才有人嘆了一口氣。

“說起來,咱們也都在這兒娶了妻生了子,回不回去已經不再去想了,但總指望這地方能安定一些,誰知道轉眼間就是這麼一場打仗。要是老陳大人還在,就是打仗我們也能有些底氣,可如今……唉,不說了,越說越憋氣!”

說話的百戶身穿半舊不新的水軍青衫,頭上的包頭上可見不少汙漬,人精瘦精瘦,瞧著根本不像吃軍飯的軍官,更彷彿是一陣風就能吹倒的病漢。然而,彭十三卻明白人不可貌相。就是這麼個打量著不起眼的傢伙,當初水戰時曾經身先士卒跳上一艘戰船,從船頭殺到船尾,渾身上下的傷疤幾乎都數不清,最是好拼命的人。因此,聽見這等消沉話,他頓時留了心。

“怎麼,陳指揮使不如他老子?”

“老陳大人雖說是交人不是漢人,可是,不論是治軍還是待下,那都是頭一等的,人又寬和,下屬若是開開玩笑,他不但不惱,反而還高興,每次戰後都會把上下軍官召集在一處,給大夥講水師用兵的道理。而打起仗來,他也很少大權獨攬,咱們進言,只要是對的,他幾乎都會聽。可小陳大人卻不一樣,不但架子大,而且平日死板著一張臉,做事情更是神神秘秘陰陽怪氣,瞧著就讓人提不起勁頭!咱們就想不通,父子倆怎會有這麼大的差別!”

精瘦錢百戶一開頭,其餘人也紛紛七嘴八舌地附和,臨到最後,一個矮個子總旗甚至忍不住冷笑道:“若單單是這些也就罷了。離開交州府前,我還聽到幾絲不好的風聲。老陳大人當初在英國公麾下效力,和安遠侯也是舊識,原本要過來問好的,可後來陳家就放出了風聲說老陳大人重病……放屁,我端午節還去探望過,人分明是精神矍鑠,來兩頭牛也吃得下!”

聽到這裡,原本只是想問個周全,回頭好安張越心的彭十三,此時此刻也不由得眉頭緊皺,品出了幾分詭異的滋味。只是,大軍明日進發,要只是疑慮也就算了,怕就怕真的出什麼問題。思來想去,他正因為是否現在就趕緊回去報告這些情況還是在這裡再探聽探聽為難,就在這時候,他忽然聽到外頭雨中傳來了一聲嚷嚷。

“剛剛讓交人混了進來,又是戰象混戰了一陣,大帥有命,讓水師抽調幾隊人去周邊巡視!陳指揮使下令,調永安舟濟源舟的四隊人,動作快一些。誤了事有的你們的苦頭吃!”

聽到這聲音,四周雨棚底下頓時抱怨聲不斷。而彭十三聽到這永安舟幾個字,不禁扭頭瞧了瞧周圍這些人。果然,雖是滿臉不情願,他們也一個個站起身來。那個起頭說話的錢百戶一攤手說:“這陸上大軍明日一早就要出發,所以想著讓咱們水師去,大約以為咱們在船上可以休息睡覺……呸,下頭弟兄都要輪流划槳,哪那麼輕鬆!”

“要是咱們還在當初的威寧舟上,這種苦差事也輪不到我們!老陳大人退了,連帶咱們也成了後孃養的。雖說是分到了兩條主戰船上,可其實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