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了個正著。一抬頭瞧見張越那臉色彷彿不那麼美妙,靜官連忙乖巧地行了禮,又低低叫了一聲爹,隨即低著頭等訓。可良久,他卻感到一隻手在腦袋上輕輕摩挲著。

“父子連心本天性……那兒一亂,也不知道拆散了多少家人……”

“爹爹是在思念祖父麼?”自打那一回被杜綰狠狠教訓了一頓。臨字帖臨得手腕發酸,靜官哪怕是平日偶爾聽到一點什麼,也再不敢輕易說出來。可是,瞧著父親那種很少得見的表情,他仍是忍不住說道,“祖母也很想祖父,我瞧見沒人的時候,她曾經一個人悄悄地在屋裡掉眼淚。我進去對祖母說,祖父一定好好的,祖母又摟著我哭了一陣子,眼淚把我的衣裳都打溼了。爹爹,等我長大了也當大將軍,一定帶著大軍把那兒踏平了!”

聽說母親孫氏背地裡傷心,張越只覺心裡沉甸甸的,待聽到最後這孩子氣的言語,他卻忍不住莞爾,屈指在小傢伙的腦袋上輕彈了一下:“你倒是會說,誰對你說大將軍就能帶兵?”

“演義話本不都是這麼說的麼?”靜官話才出口就醒悟到自己露了餡,不等張越責問,他就趕緊跪了下來,老老實實地說。“爹爹別怪罪別人,是我聽小方先生說起,央求他帶我和六叔出去瞧瞧,他起先不肯,磨不過我才應了。也就是在那兒,我才知道交阯在哪兒,還知道英國公曾經在那兒打過好多勝仗。”

“把事情攬在自己身上,然後又誇大到外頭去的好處,這都是誰教你的?”

見靜官嚇了一跳,然後可憐巴巴地抬頭看著自己,張越只覺得越發好笑,一手就把人拉了起來,臉上卻越發繃得緊緊的:“你就是不說我也知道,你小方先生素來是老實人,你六叔就更不用提了,循規蹈矩生怕惹事。只有你,面上老實憨厚,心眼卻多得很,說不是你攛掇的我也不信……”臨到末了,他卻突然笑了,“小機靈鬼,你那點勾當,指量別人不知道?”

“啊?”

靜官這才知道自己的秘密壓根不是秘密,頓時耷拉了腦袋,規規矩矩地跟在父親旁邊。瞧著他又恢復了這等老實的樣子,張越便一路走一路說道:“並不是成天在家裡死讀書守規矩,就是懂詩書知禮儀的大家子弟。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只有見多識廣,這才是真正的治學之道。當初你外祖父和姨父都曾經遊歷天下。你這個年紀,偶爾出去玩耍也沒什麼,再說,也不是學到了不少東西?若不是如此,你母親哪會默許?”

“原來娘都知道了……”

都說嚴父慈母,可張越外頭公務繁忙,雖說早中晚也常常回後衙用飯歇息,但卻不會十分過問他的功課,反倒是杜綰管得多管得嚴厲。那嚴厲倒不是訓斥責打,也不在功課好壞多寡,只在用心二字。於是,靜官生怕自己偷拉著張赴跟方敬出去逛的事給母親知道。嘀嘀咕咕了一句,他總算是鬆了一口大氣。

眼看跟著張越快到書齋時,靜官心裡正盤算送走了父親,然後去尋母親老老實實坦白了,免得他日應景兒又被拿出來說道,卻不想張越突然站定了,又自然地伸手牽了他。

“爹?”

“你不是一直很想看看爹爹那書齋和你讀書的書齋有什麼不同嗎?今天就帶你瞧瞧。”

滿頭霧水的靜官跟著張越到了書齋面前,忙裡偷閒瞧了一眼上頭的自省齋三個大字,旋即才進了裡頭。書齋中既有書香也有墨香,隱約可見布簾子後高高的書架,卻是一個人影都沒有。他還沒來得及尋思,就被張越帶到了最裡頭一間。卻見是四壁空空蕩蕩,只有木地板上安設著兩個蒲團。

莫非是父親閒來無事在這兒打坐當和尚玩?

“這是我當初和英國公學的。上來坐下。”

等靜官上去端端正正地坐好,張越方才盤腿在他對面坐了,見小傢伙眨巴著眼睛瞧著自己,他不禁暗自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