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晟脫下了外頭那一襲大紅麒麟補子紵絲袍,換上一件家常的蓮青色綢衫,她就在旁邊問道:“老爺之前說過幾日走,如今可是定了準日子?”

“安遠侯大軍已經離交州府不遠,我這裡雖只是接應後續,但總不能一日日拖下去,指不定萬一戰事不利,還要跟著開進交阯去。橫豎已經收拾齊備,就是明天出發。”

一聽是明天,程夫人頓時嚇了一跳,忙提醒道:“可之前去京城英國公府送信的人已經走了一個半月,眼瞅著就快要回來了,若是有什麼訊息,耽誤了可怎麼好?還有,眼看就要年底,又得備辦往京城各處的禮物,若是按去年各家田莊的出產收成,恐怕有些為難。”

“一個半月……滿打滿算再有半個月總該回來了。那女人的事我只說聽說,親自寫信賠罪,又承諾幫著找人,英國公又不是小肚雞腸的人,料想不至於因此怪罪,等回信之後你斟酌著辦就是。我當初拿了人好處,謀劃了那塊地方,親自做了大媒把方水心嫁走,想不到這個女人竟是如此麻煩,一而再再而三竟是沒消停了!”

發了一陣子脾氣,因見程夫人不接話茬,沐晟也就不再提此事,只吩咐道:“去年到今年家裡新添了十九處田莊,天時又好,出產至少能多上三成,備辦那些東西足夠了。你記著,英國公的禮加重一倍;蹇夏二人不用重禮,挑幾刀好紙送幾隻好筆就成;楊士奇杜楨金幼孜楊溥都送文房四寶,裡頭不要忘了加一塊端硯;而楊榮那裡,除卻這些,東西到北京時,看看有沒有什麼好皮貨,再採辦四匹好馬,他素來愛輕裘名馬。至於其他人,照往年的例就是。”

程夫人雖一一應了,但聽著這樣大的手筆,少不得有些心疼。見她如此模樣,沐晟便打發了屋子裡的丫頭婆子,這才對妻子低聲說:“我打仗的本事你是知道的,這黔國公的名頭一來是靠著父親,二來則是藉著英國公的光。沐氏世鎮雲南,全天下唯此一份,只要我一道書諭,那些部族酋頭沒人敢不聽,所以才被人稱作是雲南王。只有把京中上上下下打點好了,那些大佬們方才會在萬一有事時幫著咱們說話,我只求把持住了雲南,管他外頭洪水滔天!家裡的情形你都清楚,除了給三弟四弟留的那些,還有兩百多處莊子,不要怕用錢!”

“老爺既然這麼說,我心裡有數了。只是,那個方水心先後從張家跑出來兩回,雖說我派了穩妥人看著,可若是萬一……”

“是該解決她的事了,但做得不好終究會招來罵聲,再說芒市土司已經送了厚禮過來,那是她的堂弟,剛剛即位,不想她這個前任土司的女兒回去……這樣,先頭我不是不讓你瞞著她交阯的訊息麼?我估量著陽武伯張攸撐不住多久,等到了那一日,你就讓人假作無意透給了她。別看她如今做足了與張攸恩斷義絕的模樣,乍然得知噩耗,她這個剛烈人恐怕就是另一番光景了!要知道,孩子日後總有辦法,至於她……她已經沒地方可去了。”

儘管是一個自己看不上的擺夷女子,但聽沐晟這般說法,程夫人仍是感到心裡一縮,隨即極其不自然地笑了笑,算是答應了。可等到丈夫說起從如今那位芒市土司那裡得到的好處,她漸漸就拋開了那點子顧慮,重重點了點頭。

不過是這一嫁一留的事情,沐家淨到手兩百頃良田,而且還籠絡了芒市!

正如張攸所料,張超剛剛幫著陳洽收攏了敗兵,交州府左近就陸陸續續出現了眾多交人,最初是烏合之眾,漸漸就有裝備不錯計程車兵,因而四面城門一時緊閉。稍有好轉的都督方政立刻出來主持四方防務,又讓張超帶人防守一方城頭。幾日的攻勢雖說並不難捱,但眼見交人攻城車和雲梯等等全都齊備,更有戰象出沒,眾人心頭無不是沉甸甸的。

若不是交南官員多貶謫,此外就是雲南和廣西兩地的舉人,九年一考難以遷轉,於是越往南面越是難有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