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貶,他又自動請纓重回交阯,等到後來安南用兵不利,又是自動請纓,算來竟是在那裡過了半輩子。別說交阯原本就滿是瘴氣毒蟲,就算是再好的地方,張攸和妻兒一別就是數年,如今興許連最後一面都見不得……他唯有希望父親張倬這一趟能趕得及,也希望張謙透過錦衣衛能夠儘快將奏疏送上去。

交阯交州府。

自從永樂年間張輔一定交阯,設交阯布政司以來,永樂皇帝朱棣就將安南徹底歸入了中原的版圖,分交州、北江、諒江、三江等十五府,分轄三十六州,一百八十一縣,又以太原、宣化、嘉興、歸化、廣威五州二十九縣直隸布政司。各地又全都設立了衛所和巡檢司等,可謂是做好了鐵桶萬年的打算。後來雖因中官馬騏大肆搜刮激起民變,但當地土官豪強也確實暗懷叛心。如今召回了鎮守太監,又連著幾年鎮壓安撫,局面一度恢復到了當年最好的時候。尤其是交阯布政司所在的交州府,一度成為整個安南最繁華所在,行商雲集。

然而,這些天的交州府卻顯得戒備森嚴,大街上冷冷清清。往常張攸日日點卯見兵將的總兵府赫然是裡三層外三層的守衛,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深重的寒霜。前衙如此,後衙也同樣是如此,從親信家將到貼身小廝,走路都是躡手躡腳,連交談的人都沒有。而居中三間藥味濃重的主屋裡頭,則更是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見。

“怎麼樣,大人可有好轉?”

見那診脈的大夫滿臉為難之色,一個年輕的小廝頓時焦躁地用拳頭擊了擊左掌,隨即沒好氣地擺了擺手。見那大夫如蒙大赦地要走,他忽然聽到床上傳來一陣動靜,連忙俯身一看,見面色慘白的張攸睜開了眼睛,連忙一個箭步上前把大夫拖了回來。見那人又誠惶誠恐地重新坐下來診脈,他連忙上去在水盆裡擰了一根涼毛巾,這才上前彎下腰給張攸擦了擦汗。

“老爺,您可是醒了!”

“我這次睡了多久?”

低頭把耳朵湊上去的小廝好容易聽清楚了那說話的聲音,連忙低聲說:“老爺,這次才一天一夜。”見張攸皺著眉頭又要說話,他又搶在前頭說,“您放心,按照腳程,這會兒往廣東的信使應該已經到了,只要得到訊息,三老爺必定會盡快過來。如今內外都安定,您只要好好養傷就行了。大夫說了,扛過最初的這幾天,就不會那麼兇險了。”

從那天中箭之後傷處突然麻痺,張攸就知道箭上必定啐了劇毒,因此想都不想就削去了那一大塊皮肉。虧得他一直對蛇毒有防範,當即讓人吮出了毒血,又服下了當地人最好的蛇藥,回來之後更是請來了交州府幾個最好的大夫,這幾天卻仍然是時昏時醒。見那大夫說了一大通好話,卻是半句實在的都沒有,他便露出了不耐煩地表情。

“去門外等著!”小廝板著臉對那大夫吩咐了一句,等人一走,他連忙在床頭坐了下來,又把頭湊近了一些,“老爺若有什麼想說的想問的,但請吩咐。”

“顓福,去……請黃老尚書來。”

倘若是別的什麼吩咐都好,但聽見黃老尚書四個字,顓福頓時臉色不太好看。正預備打個馬虎眼,他就瞧見張攸盯著自己,眼神異常嚴厲,只得實話實說道:“前幾天剛剛得到的訊息,黃老尚書重病不起,眼下那邊也正請大夫調治。”

一聽這話,張攸頓時悚然大驚,支撐著想要坐起身,他卻覺得四肢全都不聽使喚,只有咬牙的聲音清晰可聞。見顓福慌亂地連聲勸慰,他好容易才平復了激動的心情,又問道:“如今我的總兵大印在哪裡?”

“軍情緊急,建平府和廣安州等地都報有叛逆,昨天榮昌伯領了您的徵虜副將軍印,已經前去征討了。如今交州府附近大約有都司衙門所領的各路軍馬五千餘人,可保此地不失……”

“只保交州府不失有什麼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