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撕了一塊雞肉下來嚼著,隨即含含糊糊地說起了話。

“原想著只是被叫來支應差事曬曬太陽,到頭來每人發兩個饅頭就算了,想不到竟有這樣的好酒菜,官府真是大方!”

旁邊一個更老成些的工匠便搖搖頭道:“哪裡是官府大方,是那位張大人厚道,記著咱們的辛苦!早先也有修過河工橋樑的,哪有咱們那三個月吃得好?更別提還有工錢。”

“秦大叔說得沒錯,我還記得頭一次開葷的時候,那麼大的肉包子,一人能分到四個,我還不捨得吃,巴巴地帶回去給了老孃!這次就是沒工錢,也不虧了!”

“也是。三個月五千文,這得多少,官府可別按照寶鈔的票面發給咱們!”

“張大人既然都答應了,應該不至於糊弄咱們吧?”

滿桌子七嘴八舌鬧哄哄的時候,前頭卻突然有人傳來噤聲噤聲的提醒。不一會兒,偌大的草棚立刻就安靜了下來。那個老成的工匠往前頭一張望,立刻又驚又喜地低聲說道:“兄弟們,是差役來派工錢了,我看到他們拿著個沉甸甸的口袋!”

按理,五千文錢就是五吊整,但自從洪武年間發行寶鈔之後,大明鑄錢就漸漸少了。永樂年間倒是多次鑄錢,但全都是鎖在庫房裡頭任憑串錢的繩子發黴爛掉也不曾拿出來。民間流通的銅錢往往是字跡磨損甚至是不堪使用,就這樣還數量極少,多半就是拿著朝廷寶鈔當零錢使。票面上為一貫的寶鈔,在市面上只值五文錢,即使這樣還得分新舊。

然而,這會兒從那口袋裡掏出來的,卻是貨真價實的一串串銅錢!於是那些等了三個月的漢子們全都忘記了桌上的酒菜還剩大半,個個兩眼放光地盯著口袋瞧,前頭的更是人人伸長了脖子。生怕那幾個管錢的差役剋扣。當眼尖的人瞧見一個不苟言笑的年輕人背手站在最前面的時候,一時間,訊息立刻就從後頭傳到了前頭,人人都心中大定。

于謙出身貧寒,當初還在讀書的時候就對底下的詭譎勾當有所耳聞,出仕之後巡查過地方,如今就任廣東巡按御史,更是見多了貪婪無恥的人,於是一聽老僕報說藩司開始給工人們派發工錢,他立刻離席而去來到了這裡。此時,他往那裡一站,立刻把幾個盤算著小九九的皂隸和差役給鎮住了。

有那位鐵面御史在前頭看著,誰敢玩貓膩!

張越比于謙遲了幾步,一到這裡就看見了那個負手而立的背影,不禁苦笑一聲,心想這人果真是一絲不苟。他上前才和于謙打了個招呼,最前頭拿著工錢正在歡呼雀躍的工人們已經是瞧見了他,呼啦啦跪了一地。這一舉動頓時驚動了後頭的,不消一會兒,兩邊擺開老長的二十桌人全都矮了半截。見得這般情景,他連忙抬了抬手,後頭一個大嗓門的差役連忙叫了一聲,好半晌,人們才陸陸續續站了起來。

“此前拖了三個月才給大家發了工錢,帶累大家不能捎帶錢回家去,如今總算是償付了這一筆,你們心定,本司也算是心定了。”張越見一大堆人臉上都是笑容,知道如今這一趟算是安了人心。也就笑呵呵地說,“以後,官府還會有修建橋樑、整修衙門、修河堤之類的差事,到時候也會招募差役。雖不是都像這次那麼趕,未必有這樣的工錢,但有一句話本司卻可以保證,那就是決不讓大家流汗乾白工!”

下頭的每個人原本就是豎起耳朵想聽聽這位藩臺大人要說什麼,待聽到最後一句,也不知是哪個帶頭叫了一句好,其他人也紛紛使勁附和了起來,一時間,下頭此起彼伏都是歡呼的聲音。等好容易停歇下來,張越才不緊不慢地說道:“如今田間有的種得是三季稻,有的是二季稻,有的是稻麥雙季,再過兩個月就是夏收,大家回去正好趕上收割。吃過這頓飯,便是散了,就祝大夥今年夏天風調雨順,能有個大豐收!”

又是一陣叫好聲之後,張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