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項少淵說自個的官廨還空著好幾間房,請他在那兒留宿,他謝了一聲就答應了。至於張謙則是理所當然地說自己就在張越那裡湊合一晚,於是左參政徐濤只好勉為其難地去給那位最難伺候的鎮遠侯顧興祖安排住處。

張謙也是張家的老相識了,這天張越陪著用了晚飯,他就笑說要見一見張越的一雙兒女。聽到這個要求,張越自是連忙讓人去叫自己的兩個孩子。很快,杜綰就親自領著兩個小傢伙走了來。左邊的靜官身穿一件半舊不新的佛頭青彩繡暗花緞盤領右衽衫子,腳下穿著虎頭鞋,眼睛好奇地盯著客人;右邊的三三身穿餘白色縐紗對襟小衫,衣襟下襬還繡著兩隻展翅欲飛的蝴蝶,見有外人便往杜綰身後躲了躲。待到近前,杜綰停住步子推了推靜官,小傢伙便嫻熟地到一邊牽了妹妹,上前乖巧地叫了一聲張爺爺。他既一開口,三三自是有樣學樣。

“好孩子!”

張謙被這一聲張爺爺叫得滿臉堆笑,竟是忍不住把兩個粉妝玉琢的孩子攬在懷裡左看右看,越瞧越歡喜,最後隨手解下了腰中錦囊,從裡頭掏出了一模一樣的兩個赤金扇墜子,一人手裡塞了一個,旋即才對張越和杜綰說道:“能有這麼一對可愛的小傢伙,你們夫妻都是有福之人。這金墜子是當初太宗皇帝閒來玩耍時賞賜給我的,如今就轉贈了他們做個玩物。不是什麼好東西,不許推辭,我可是平白無故多了一雙孫輩,總得儘儘心!”

自己的推脫之詞全都被老到的張謙堵了回來,張越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衝兒子女兒點了點頭。這時候,靜官才拉著妹妹一塊磕了個頭,規規矩矩收了東西,卻是先把兩個金扇墜一起放進了三三的荷包裡,然後眨巴眼睛看著張謙,用清亮的聲音說:“祖父說過,長者賜不敢辭,但得了好處不能單單說一個謝字。我今天剛學了一首詩,背給張爺爺聽好不好?”

兒子突然來這麼一套,張越也是異常驚訝,見杜綰亦是滿臉意外的模樣,他哪裡不知道這並不是妻子教的。眼見張謙高興地連連點頭,靜官清了清嗓子背起了那首孤篇蓋全唐的《春江花月夜》,他不禁往前坐了坐,若有所思地打量著滿臉認真的小傢伙。

恍惚間,他竟是依稀覺得看見了自己當年。

一首詩背了大半,門外突然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緊跟著便是崔媽媽壓低的聲音:“少爺,外頭來報,說是於侍御想要見您一見!”

第十五卷 觀南海 第049章 清白和問心無愧

儘管張越名義上還比于謙小四歲。但他畢竟是兩世為人。而且,在科場上,他是永樂十六年的進士,于謙是永樂十九年的進士,這便佔了前輩的名分;而在官場上,他從入仕之後便是穩步上升,最終在朱瞻基即位之後出任封疆大吏。如今再一相見,他早已沒了從前初見一代名人時的吃驚,客客氣氣打了招呼便抬手請于謙坐。

“這麼晚了,於侍御找我有什麼事?”

“下官已經把案卷都看完了。”于謙整整花費了一個下午和一個晚上,把此前布政司整理的東西和顧興祖提供的書證全都啃完了,心裡已經有了定見,此時便直截了當地說,“下官走之前,聽說張大人上書獻嘉禾,言稻種兩熟之事,朝中大臣全是為之歡欣鼓舞,下官亦然。如今查案卷問人證,孰是孰非已經很分明瞭,鎮遠侯虛言矇騙朝廷,更是派人激起民變。下官必定秉公處斷。但下官還有一事不明,想要請教張大人。”

對於這位丁是丁卯是卯的剛正人物,張越是早有領教,此時自是不以為忤,在書桌後頭坐下,他就抬頭問道:“於侍御請直說。”

“先頭市舶太監秦懷謹妄圖畏罪潛逃,更買通黎人行刺府衙官員,這都是鐵板釘釘的大罪。他先頭被看得好好的,為何張公公抵達之後不數日,便突然畏罪自裁,就連那幾個黎人刺客也是全都自殺了?這樣罪大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