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院正堂上書“黔寧”二字,乃是朱棣即位之後親筆所書賜給沐王府的。因為昔日朱元璋已經為沐王府正堂題匾,為了尊崇太祖,又不能讓朱棣失了體面,這二字自然就掛在別院正堂。張越隨沐斌進門之後,現在牌匾下拈香行禮,然後便跟著沐斌來到了隔壁的屋子,在這兒以世交晚輩的禮見了黔國公沐晟。

這是張越第一次見到沐晟。沐晟比張輔年長七歲,如今已年近六旬,眼眸神光奕奕,瘦削的臉上亦不見多少皺紋。此時,他身上穿著家常的半舊天青色金玉滿堂紋樣的盤領右衽衫子,坐得四平八穩。大約是一貫少笑容的關係,此時他雖嘴角微微上翹,瞧著卻也是十分嚴肅,但寥寥數語間,他卻大多都是說當年和英國公張輔一起打交阯的舊事,別的一概不提。但大多數時候,都是他問交阯軍情,而張越回答。

沐晟平素對下屬言語很少,今日見張越,自然也不會說太多的話,待到一旁侍立的沐斌提醒如今已近中午,該是用飯的時候,他便衝張越點點頭。說都司衙門那邊早有人說還有事稟報,只讓兒子沐斌相陪,自己則先離去了。

他這一走,沐斌便輕鬆了許多,笑吟吟地對張越說:“賢弟也應該聽說過咱們這兒四季如春的好天氣。今日春光好,悶在房中吃飯未免無趣。這翠海最漂亮的地方就在於一個水字,你征戰辛勞,這一路過來也辛苦了,到後頭水榭中去散散心如何?我知道你還得拜見世叔他們,這樣,我再讓人去請他們同來。既然是調養,到外頭多走一走也好。”

“也好,那就叨擾世兄了。”

雖建有沐王府別業,但由於沐英之前立下的規矩,整個翠海仍是供當地土人和漁民種蓮捕魚捕蝦等等,只在宴請賓客時警戒不許外人出入。此時,漫步在遍植柳樹的小路上,頭上是明媚燦爛的陽光,迎面是帶著花香的清新春風,張越自是覺得愜意,待到看見一群下人簇擁著幾個人過來,他連忙迎了上去。儘管父子倆分別也不過是數月,但此前交阯打仗。張攸重傷未愈,他心裡也是七上八下,直到瞧見一行人氣色都還好,他方才連忙上前行禮。

張倬素來是瞧見兒子心裡就歡喜,父子相見,他掩不住關切,詢問了好一番話,這才想起張攸仍在自己身後,忙讓開了身子。然而,張攸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並沒有多話。

昆明的天氣本就是四季如春。無論哪個季節都會有絢爛的鮮花,此時的水榭周圍也是如此,紅的紫的藍的黃的,五顏六色豔麗芬芳,再加上和煦溫暖的風,自是賞心悅目心曠神怡。一頓飯用完,沐斌知情識趣,讓人送了張家人一行回房,這才離開了。而張超陪著張越說了幾句話,見父親張攸倦意上來,就親自推了父親回房休息,留著地方給張倬張越父子。

“在這兒養息了這麼久,爹爹瞧著倒是胖了一些,精神也比之前在交州府好多了。”

“這邊上下都是照應得周到,再加上除了何太醫之外,黔國公還額外請了好幾位大夫與何太醫一起商議,再加上你二伯父毒拔除得差不多了,不會像之前那樣垂危,我這擔子就輕得多了,自然不用像之前在交州府那樣時刻提心吊膽。”

說到這裡,張倬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張越,也笑道:“黔國公雖說這交阯確實是萬事順遂,可你和當初在廣州時相比還是憔悴了不少。也好,等回到京師,也免得都察院那些御史挑刺說你去了一趟交南反倒胖了……對了,別的先不說,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訴你。”

張越聽父親說著說著竟然打趣起了自己,不禁嘿嘿一笑,可都察院這三個字實在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儘管他也曾經掛過右僉都御史的頭銜。然而,張倬接下來那種鄭重其事的口氣卻讓他立刻收回了胡思亂想的念頭。他很清楚,若不是至關緊要,父親絕不會甫一見面就提起。

果然,等到張倬一說完,他立時眉頭緊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