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完全靠俸祿過日子,要不是他死活說動了岳母裘氏,藉口讓她湊份子拿體己買田地,實則是讓父親拿著這筆錢在江南開了一家小小的布莊,只怕不肯拿族中貼補的杜楨就連過日子也成問題;至於夏原吉等等文官也都是生活清苦樸素,顧家二老要靠顧彬的俸祿養活,只怕到時候日子過得還不及開封。

然而,張越也不好去潑人家的冷水,當下便暫時跳過了這個話題。因顧彬提到要去張家拜見顧氏,他總不好任由人家一個人去,於是就和萬世節打了個招呼,約定明日傍晚再過去探望方敬。萬世節知道這一對錶兄弟許久未見,便點了點頭。

“那我就先回去了,方小弟那裡我會和他說一聲。他向來懂事,不會怪你的。”

和萬世節告別之後,張越便和顧彬一路同行。一個是高頭大馬帶著幾個隨從,一個是騎著瘦弱的小毛驢,這種組合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側目。發現顧彬在這些炯炯目光注視下仍然有幾分躲閃和不自然,張越頓時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果然,有些事情不是境遇改變就能完全改掉的。

儘管天還沒完全黑,但武安侯衚衕的幾戶人家都已經在門口掛起了燈籠,張家西角門前也掛上了八角宮燈。張越和顧彬剛準備進門,後頭便傳來了一陣馬蹄聲,回頭一看,卻只見是身穿大紅夾襖,腳蹬烏皮靴的張超,後頭還跟著兩個年輕的跟班小廝。

由於之前藉著大功五月的喪期向軍中請了長假,如今銷假之後的張超總算沒了最初的沉鬱之氣,只是性子不再如從前那樣大大咧咧的,漸漸有了幾分沉穩氣象。他比顧彬年長一歲,認出來人之後便立刻跳下馬上前打了招呼,聽張越說顧彬已經從國子監順利結業得到了出身,他更是眉毛一揚滿面欣喜。

“我就知道小七一定是好樣的,祖母聽到了準歡喜!老顧家都是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她常常嘆息說沒一個能撐得起來的。如果我沒記錯,別說上頭一代,這一代也就只有小七這麼一個真正拿到出身的監生,其他的都熬不過那清苦半途而廢肄業了。”

雖說顧彬從來不乏韌性和狠勁,但傲氣的表象底下卻始終藏著自卑,剛剛先是張越的恭喜,這會兒又是張超這麼一番讚譽,他頓時覺得心裡底氣多了不少。跟著兄弟倆再次進入了這座雕樑畫棟的大宅門,他漸漸從容了起來。等到進了北院大上房,他便先拜見了顧氏,然後才說起自己得了出身的事。

“阿彌陀佛,顧家總算是還有個有出息的!”

最初還僵著一張臉的顧氏喜得無可不可,連聲唸了好幾句佛。招手示意顧彬上前,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一會,眼睛裡頭漸漸露出了幾分水光。眼看這情形,哪怕是一向最怵這位張家老太太的顧彬,心裡也有些酸楚了起來。

“若不是老三一直照應你家,我這個老婆子險些便錯過了顧家最後一絲希望。”顧氏擦了擦眼睛,旋即便看著顧彬,漸漸露出了鄭重其事的表情,“顧家只給了你一個姓氏,沒給你什麼好處,甚至我這個祖姑姑也不曾幫過你多少,所以也沒資格要求你給顧家做點什麼。若是以後開封顧家那邊若有亂七八糟的事情找上門,你儘管來找我,不能讓他們壞了你的大好前程。好好做官好好做人,別的我也沒什麼可說的。”

即便是心裡曾經頗有不平,但是聽了顧氏這番話,顧彬終於感到自己一直以來憋著的一口氣有了舒展之地,良久方才點點頭說:“多謝老太太,我記下了。”

留下顧彬吃了晚飯,顧氏方才命人把他送了出去,又吩咐管家高泉在馬圈中挑選一匹馬送給他。等人一走,她便斂去了那欣慰和歡容,哪怕是各房來請晚安時也有些漫不經心的。別人以為她是因孃家侄孫的出息而有所感慨,張越卻留了心,最後一個出來的時候正好在院子門口遇上了白芳,便叫住了她。

“老太太最近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