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來了一個聲音。

“夫人,大少爺,老爺回來了,這會兒正往這邊來!”

得到這麼一個訊息,呂夫人頓時念了一聲佛,孟俊連忙扶著她往外頭去,而剛剛聽了老半天卻什麼都沒聽懂的孟昂便蹦蹦跳跳跟在後頭。及至祖孫三人出了佛堂到了院子裡,正好看見孟瑛進來。與早上出門時的沉鬱相比,此時的孟瑛赫然神采奕奕,唯獨額頭上那一團青紫的痕跡卻看著觸目驚心。

“老爺,你這是……”

“沒事沒事!”孟瑛隨手把下人都趕開了去,隨即三言兩語說了面聖的經過,末了便嘆道,“若不是已去的老爺子面子大,這一關怕是咱們怎麼也躲不過去,偏偏皇上還看中了俊兒,這真是萬千之喜!夫人,這幾天家裡頭太不像話,該好好整肅一下,否則若是讓人家告一個怨望,那就真的招惹禍事了!”

瞥了一眼孟俊,呂夫人頓時把最初的猶疑丟得一乾二淨,因笑道:“俊兒剛剛也和我說了這個,我待會就去小議事廳。謝天謝地,總算是過去了!”

相比父母的歡天喜地,孟俊此時更多的卻是慶幸。倘若皇帝不看已故祖父的面子奪了保定侯的誥券,只怕眼下就是另一番光景了吧?他和妻子張晴固然是琴瑟和諧,但若是到了那個份上,即使是他,可能在那些流言蜚語下保得住自己的妻子?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一人行逆也可能牽連無數,真真是興也一人,敗也一人!

午時一刻,京師西四牌樓正是人山人海。往日外鄉人最是流連那四柱三樓描金油漆彩畫的木質牌樓,但這會兒那上頭斗大的“履義”兩個字卻無人去瞧。雖說決死囚都在秋後,可尋常處死的卻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民,哪裡像這一回殺太監那麼轟動?前排的人可著勁抵擋後面人的推搡,後面人一面拼命往前擠,一面踮起腳尖拼命往前頭瞧,唯恐錯過了那鬼頭刀殺人的情形。

而文人雅客之類的則是雲集在刑場四周的高樓上,全都在議論這難得的盛況。有的說此情此景不下於昔日紀綱凌遲處死,有的說皇帝終於恍然醒悟誅除權閹,有的則是低聲議論起了那一夜四處破家拿人的情形,也有人酸溜溜的冷笑了幾聲。

“若那時候換成是我,未必比張元節做得差!”

在這種鬧哄哄的情形下,挨著窗欄杆一桌坐著的三個人卻一言不發。萬世節和夏吉原本是最喜歡說話的,可方敬鬱鬱寡歡,他們倆也就不好說什麼。雖說那天方家兄弟總算是交了一番心思,但方銳卻堅持不肯吐露自己如今的景況,到了最後仍是一走了之。結果,這四天京師彷彿犁地一般被錦衣衛和東廠帶人犁了一遍,可方敬還有興趣來看殺人。

“這平日裡頂多值十幾個錢的位子東西今天卻要賣一貫,真是黑心到家了!”

萬世節不滿地撇了撇嘴,旋即看到下頭那三輛囚車過來,這才閉口不言。眼見得旁邊的人群把無數爛菜葉果皮朝那三個不死不活的老太監扔了過去,他又輕哼了一聲:“黃儼一個太監,抄家所得竟是珠玉寶石不計其數,還有黃金萬兩銀數十萬兩,死了活該!”

話音剛落,他就聽到旁邊傳來了一個低低的嘟囔:“大哥將來也會如此麼?”

夏吉嚇了一跳,連忙上前寬慰了一陣,旋即就和萬世節面面相覷了起來。敢情這個小傢伙今日來觀刑不是為了散心,也不是為了好奇,而是惦記著這個?想起那個罵不醒的傢伙,萬世節只覺恨的牙癢癢的,在心裡也不知道罵了千萬次。就在那邊三個囚犯被一一提上刑場的時候,樓梯上忽然傳來了一陣咚咚咚的響聲,緊跟著便擁上了幾個壯漢,不一會兒,一個相貌不怒自威的老者和一個青年便出現在了樓上。

“老天爺!”

萬世節一眼就認出了那邊的兩個人,忍不住呻吟了一聲,順手拉了拉夏吉的袖子,於是帶挈著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