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州卻只有從五品,再加上如今的世道原本就是武官高過文官,這會兒兩邊就能看出鮮明的分別來,指揮使李富腰桿筆直聲若洪鐘,馮知州則是始終低眉順眼不敢高聲。只是這官場上也並不是單單看品級,張越一行三人誰的品級都沒高過四品,但佔著欽差和京官的名分,李富自是極其客氣恭敬。

州城橫貫東西的大道乃是土路,上百車東西運進城之後,自然是由周百齡帶兵和保安衛那百戶一起先護送去臨時安置的地方。而李富見已經有手下跟周百齡去了,自己就陪著這三位欽差入城。保安州距離京師極近,訊息靈通的他自然明白三人之中以誰為重。

東廠督主陸豐自然是最得小心伺候的,別看人家這次形同發配,但回去之後還不知道如何,有一句話叫做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東廠如今可比錦衣衛難纏。張越那兒也得打好交情,撇去那家世不談,單單武庫司郎中這五個字,若是稍有怠慢,每年的換軍器事宜駁了就夠他受了。至於那個御史雖說不要緊,但有道是和氣生財麼,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打定了這個主意,在下屬面前一貫死板著一張臉的李富自然是滿臉堆笑,打疊了全副精神應對,須臾乾脆藉故遣走了吳知州。而張越心裡惦記著牛敢的事,一路策馬同行的時候便開口問道:“剛剛那位百戶說,李指揮這兒抓到了幾個奸細?”

“不過是小事而已,這傢伙居然在各位面前多嘴,真是沒見過世面!”李富渾然沒當一回事,卻是笑呵呵地說,“昨兒個確實抓到了三個人,都是漢話說不利索的可疑傢伙,但他們都已經報了籍貫所在,所以如今都關起來了,等核查之後再作理論。若真是奸細,那麼自然是殺一儆百;若是從北邊逃回來的百姓,那也是有定例的,先嚴格審查籍貫,等那邊黃冊有了結果,少不得也是就地編戶,不能隨便放出去的……”

被彭十三牢牢看住的牛敢聽到同伴們被抓,面上立刻勃然色變,等李富說人還只是關著尚未處刑,他這才鬆了一口氣。一旁的陸豐感興趣的卻不是這個,因此徑直打斷了李富的話頭:“咱家聽說宣府那邊下戒嚴令和格殺令的不是興安伯,而是提督內臣王冠?”

見張越和于謙也都露出了關心的表情,李富頓時心中一跳,暗中把那個多嘴多舌的屬下罵了個半死,旋即忽地又想到了另一個關鍵。那百戶芝麻綠豆的官,只怕是沒法和這三位打交道,應當只是和周百齡商量私貨的事時露的口風,如今話卻傳到了這邊三個人的耳中,莫不是周百齡和張越他們原本就是穿一條褲子的?想到這裡,他更是後背冒汗極其後悔。

早知道如此,就不該死摳著慣例,一百匹棉布值多少錢,丟了前程可不合算!

眼下要緊的卻是回答陸豐的問題,因此他連忙打哈哈道:“這事情如今都只是風傳而已,咱們保安州直隸京師,卻是不聽宣府節制,他們那邊戒嚴也好格殺也罷,卻是不關咱們的事,我可是一向吩咐那些個千戶百戶,凡事都得遵奉朝廷律令定例辦,所以人都關著。”

這話聽著像是什麼都沒說,其實卻是什麼都說了,因此陸豐自是冷笑了起來。張越倒是覺著這個李富辦事倒是妥當,不由暗自尋思是否該把牛敢留在保安州,等到事情分明之後再說,橫豎只有五十里地,只需一天就能到達宣府。然而,漫不經心走了一會,滿心躊躇的他就聽到了一陣喧譁爭吵,回過神來卻發現前頭就是保安衛衙門。

和大多數衙門一樣,保安衛衙門之前也有照壁一道,後頭則是高大的牌坊,上頭寫著忠勇坊三個大字。這會兒照壁後頭的牌坊下大約有十幾個騎著高頭大馬的人,全都是藍色袢襖,為首的那個一身鮮亮的錦衣,聲音又尖又亮。

“這是王公公和興安伯一同發的指令,你們李指揮不過是小小的衛所指揮,竟然敢抗命不交人?要真是讓韃子喬裝打扮混到了順天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