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們這些人不但守得好好的,而且還取得了豐碩的戰果,就是他手底下那些兵,如今在這冰天雪地的情形下,心裡大約也都和熱炭團似的,和從前的敷衍漠然大相徑庭。一腳把垛口上的冰塊踢了下去,他便不管不顧地站了上去,心裡不禁異常舒爽,哪怕是那一次跟著武安侯鄭亨北征殺敵的暢快也不外如此。

“小張大人說得沒錯,這幾天的攻勢彷彿都是擺擺樣子,估計阿魯臺是真的要跑。”

周百齡咂巴著嘴嘿嘿一笑:“這一次原本不過是押送督運,誰曾想竟是遇到這樣的大場面,算是來得值了!只可惜這城裡頭的兵太少,否則若是阿魯臺真的跑了,咱們說不定還能夠追一追……哎,小張大人你別瞪我,我這不是開玩笑麼?被人圍著猛打了這麼些天,心裡憋氣而已。阿魯臺逃命的本事要敢認天下第二,就沒人敢認天下第一,我才不會帶這麼一丁點人去追擊,我還沒發瘋!”

說起阿魯臺的窩心事,在場的三個人頓時笑了起來。張越當然知道周百齡指的是永樂八年那一趟,對於某人能夠在幾乎全軍覆沒的情形下逃出生天的強大逃生本領,他也覺得很神奇,當下就笑著附和了幾句。旁邊的軍士看到這三位在那兒談笑風生,心中都覺得異常篤定。直到聽見遠處傳來的嗚嗚聲,城頭上的輕鬆氛圍方才一下子消失了。

“韃子的號角!”鄭平原駐守興和多年,對於韃靼瓦剌的軍旗號角等等都向來熟悉,此時仔細傾聽了一會,他的臉色頓時疑惑了起來,“是迎賓的號角,不是進攻。怪了,俘虜說和阿魯臺這次合兵一處的是科爾沁部阿岱臺吉。如今的那個勞什子大汗是瓦剌所立,和阿魯臺毫不相干,他這會兒迎的是哪門子的賓?”

由於距離遙遠,遠處的情形張越怎麼也看不清楚,頓時琢磨著水晶能不能代替玻璃,能否讓工匠試一試能否弄出望遠鏡來。聽了鄭平原的話,他緊了緊身上的大氅,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會,就想起了自己在兵部時瞭解的那些情況。

自從元朝退入大漠之後,一邊要應對明朝不斷的北征討伐,一邊還要經受不斷的分裂和內亂,就好比如今瓦剌和韃靼彼此相對,但瓦剌內部還分了三股勢力,擁立的全蒙古大汗卻成了傀儡。阿魯臺和瓦剌的三位首領全都接受了明朝的冊封為王,這其中,順寧王脫歡和阿魯臺的恩怨糾葛最多,而且目前在瓦剌三部中還處於劣勢。

“不管他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那麼多天都熬過去了,別為了別人一個使者就緊張兮兮的。”周百齡生性豁達,見阿魯臺營地那邊號角之後就沒什麼動靜,頓時伸了個懶腰,“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回去補眠,等到要廝殺的時候再殺他孃的!小張大人,這兒交給老鄭,咱們一塊到他的熱炕上頭去好好睡一覺!”

聞聽此言,張越便笑著在鄭平原肩膀上一拍,眯著眼睛撂下一句交給你了,隨即和周百齡一同下了城牆。到了千戶所,一東一西上了炕,周百齡蓋上那床已經看不出本色的被子,沒兩分鐘就打起了酣,而張越儘管昨晚只睡了兩個時辰,但這會兒卻盯著屋頂怎麼都睡不著。

他已經不是上一世孑然一生的他了,有太多的牽掛太多的顧慮,再加上頭頂上壓著一個太難伺候的皇帝,說小心翼翼還是輕的。然而,在興和被圍的這些天裡,他想的無非就是生和死,利益得失不是沒權衡過,但遠遠比不上生和死的衝擊來得大。

而且,在他思考某些問題的時候,已經有太多軍士死了,現如今興和囫圇完好的人大約不足六百,就連周百齡胳膊上也中了一箭。要不是向龍劉豹盡忠職守,恐怕常常站在城頭上的他也不定能保持完整。城裡輕重傷的人員加在一塊足有五百,其餘人都戰死了。

好在他總算是扛了下來,興和總算是安然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