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兵陣腳大亂,遂立刻帶著一眾兵將奮起反擊。

無論守城攻城,本就是重在氣勢。此時此刻,興和堡內的將士鼓起了勁頭,張越也立刻從赧顏中醒悟過來,知道這時候絕對不是說出真相的時候,也不是繼續呆在這箭樓裡的時候。將那把神槍小心翼翼裝回了箱子,他便吩咐連生連虎在這裡好好守著,旋即就往外頭走去。向龍原本還想攔著,但卻看見劉豹向自己搖頭,於是只得撈起一面盾牌緊跟了上去。

射到城牆上的箭明顯少了,而比起剛剛在箭樓的箭孔中看到的情景,此時站在城頭,張越更看清楚了自己的一箭之威。既然是錯有錯招,靈機一動的他一把拉過周百齡,低聲問道:“可有能說蒙古話的大嗓門軍士?”

“蒙古話?這興和堡上上下下的軍士們大多能說兩句蒙古話,小張大人你問這個……”話說了一半,周百齡頓時狠狠一拍大腿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這大纛都破損了,正好拿這個來做文章,他們不是信長生天麼?我就說這是咱們大明天子的神威蓋過了那勞什子長生天!他孃的,那面鷹旗破破爛爛的模樣,還真是像窯子裡被人一把扯破衣裳的姑娘!”

見周百齡笑嘻嘻地過去找人去了,張越頓時沒好氣地搖了搖頭,心想好好的心理戰到了這傢伙嘴裡就變了味道。然而,看著那護著黑纛的蒙古壯漢進退兩難,他只覺得這些天繃得緊緊的那根弦陡然之間松乏了下來,臉上也不由得露出了輕鬆的笑意。

沒多久,城牆一角就傳來了一個嗚哩哇啦的喊話聲,那還真是招牌式的大嗓門,蒙語說得極其流利,竟是連停頓都沒有。隨著他的語速越來越快,越來越激昂,城下的隊伍漸漸有些亂了,到最後竟是沒什麼人還顧得上攻城。終於,一群軍士嚴密保護著那面破損的黑纛徐徐後退,攻城的隊伍如同潮水一般退了回去,留下的就只有地上零零落落的屍體和兵器箭羽的殘骸,還有斑斑駁駁的血跡。

看到這一幕,張越忍不住攥緊了拳頭,一下子吼出了兩個字:“萬歲!”

這興和,能守住!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用這兩個字來表達自己的激動心情,但身邊的其他人此時此刻卻錯會了意思。周百齡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輝,旋即竟是扶著親兵的手猛地躍上了那高高的垛口,振臂高呼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那高亢的聲音蓋過了剛剛的小張大人神射,須臾之間傳遍了整個興和堡,哪怕是正在堡中掩埋屍體運送箭矢火藥的民夫們,也忍不住停住了腳步,旋即跟著叫嚷了起來。永樂皇帝朱棣登基已經有二十年,他們不是那些善於口誅筆伐的文人,早就忘記了所謂的皇帝得位不正,只知道那是至尊,是君臨天下的天子,是會保佑他們的皇帝。於是,那皇上萬歲萬萬歲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在天空中迴響,最後彙整合了震耳欲聾的怒吼。

張越沒有想到自己發洩情緒的兩個字竟是成了這樣一個導火索,愣了一愣的他跟著蠕動了一下嘴唇,卻沒法子像尋常人那樣狂熱。和那些一輩子都不可能見到皇帝的人相比,他見天子的次數實在是太多了——暴怒發火的朱棣,親切和藹的朱棣,寄予厚望的朱棣,賞重罰也重的朱棣,翻臉如變天的朱棣——朱棣也是個尋常人,只是脾氣壞一些而已。可尋常人脾氣壞不要緊,皇帝脾氣壞卻是要人命的。

良久,那吼聲終於停歇了。即使此時仍舊天寒地凍,但不少人的臉上已經激動得緋紅,從垛口上跳下來的周百齡亦是如此。帶著兩個親兵快步走到張越面前,他忽然狡黠地一笑,旋即就朝身後一招手。剎那間,那兩個身強力壯的親兵一下子搶上前,竟是一邊一個託著張越的腳,隨即一左一右各自用勁,竟是把人高高舉了起來。

周百齡這才轉身嚷嚷道:“大夥兒都知道,小張大人是文官,此前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