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喜了,幾千裡跑下來還能有命在?這個糊塗透頂的女人,簡直是命都不要了,她一個女人就算有了路引,有那些首飾當盤纏,這一路上天知道有什麼兇險!”

張越自然不是傻瓜,聞聽此言便再也沒有去問什麼路引是打哪裡來的愚蠢問題,軟言安慰了顧氏一番。顧氏先頭已經氣消得差不多了,這會兒看到張越親自到外頭把食盒提上來一樣一樣擺滿了炕桌,又說親自陪著她吃飯,她也只能勉為其難動了筷子,但喝了大半碗粥就放下了碗,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彷彿像吃珍饈美味那般吃著那些家常飯菜。

由於今兒個實在是被那場事先預料到卻又躲不過去的日食折騰得很慘,因此張越這吃飯的速度自然便快了些,等注意到祖母一直在端詳著自己時,卻已經是他吃完一碗飯之後的事了。儘管他不在乎惜福少食的原則,這當口也不好只顧自己吃。

“吃得下是好事,看我做什麼?”顧氏沒好氣地哂然一笑,旋即便深深嘆了一口氣,“這次的事情你心裡有數就罷了,事情鬧大了整個張家都沒臉。你二伯父封了伯爵,我原想著一家人蒸蒸日上,誰知道麻煩竟是就不曾斷過。你可知道,你二伯父這回臨走的時候竟然暗示我說超哥兒的那個外室留不得,這一回則是輪到了……好嘛,他們當爹孃的倒是殺伐果斷,可這都是給兒女做的什麼榜樣!這男子漢大丈夫,做事情樁樁件件都要負責任的!”

說到這裡,顧氏實在是連責備的力氣都沒了,當下便淡淡地吩咐道:“你在兵部多留心一點交南的事,方水心那邊我自然會囑咐人追查下落,希望還能來得及。你娘大約過幾天就走,我已經和她提過,這次把菁丫頭留下。橫豎你家媳婦不用操心家務,讓她好好教導一下這個小姑子。咱們家好幾個都是年紀差不多的孩子,日後彼此也好有個伴。若不是你大姐那一頭如今忌諱著前事,我還想讓人把昂哥兒也接過來,唉……”

陪著顧氏飯後閒話了一陣,又陪著老人家在外頭走了一小會消食,直到把人安置著躺下了,張越方才回了自己的院子。一進屋子,他就看到赫然只有小五,不禁有些迷惑。畢竟,如今她已經算是他的小姨子,平日也不再住在張家,這麼晚了怎麼還沒回杜家?

“小五,你姐姐呢?”

“姐夫,你可是回來了!”

今天第三次聽到這麼一句話,張越忍不住想要苦笑,但看見小五一下子蹦起來,還四下裡張望,他便覺得事情不對頭。小丫頭向來是陽光燦爛的性子,縱使有話說也不至於避著別人。果然,在確定了屋子裡並沒有外人之後,她方才把張越拉到炕上按著坐下,這才低聲說:“姐姐如今有了靜官,以後還要照顧菁兒,整天夠忙了,所以我也不敢告訴她……其實我不是有意偷聽,兩次都是巧合……”

她越是這麼吞吞吐吐,張越就越是覺得心裡發緊,當下連忙打斷道:“究竟出了什麼事?”

“前幾天夏原吉夏尚書來見過爹爹,因為我聽孃的吩咐正好送東西過去,所以聽到隻言片語,似乎是在討論什麼國庫發撥糧餉的事……”小五自個搬了一張小杌子在張越對面坐下,這才仰著臉說,“這些事情我又不明白,所以也沒去理會,誰知道昨日傍晚那位楊學士也來見爹爹,我正好從馮大夫那兒回來,恰逢爹爹送客到門口,就聽到楊學士對爹爹說,皇上討厭朋黨,他身為閣臣得更謹慎些。結果人一走,爹爹和我一起進去的時候,就對我說人哪怕不能鐵骨錚錚,但至少也應該問心無愧。”

說到這裡,她微微停了一停,隨即心虛地看了張越一眼:“我只是覺得爹衝我說那話的口氣斬釘截鐵,彷彿是囑咐,彷彿是說給自己聽,聽著怪磣人的。姐夫,爹是不是認為我那天偷聽了他和夏大人的話?”

“岳父哪有那麼多疑?”張越哂然一笑,旋即便問道,“是哪位楊學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