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知此事已經沒有轉圜餘地,若是再這樣僵持下去只會更糟,張越只能強耐心頭激憤,便走到二門口,對面色煞白的孟敏沉聲說道:“四妹妹,事情既然到了這個地步,你若是信得過我,就先讓人去打點。我正好在知府衙門旁邊的春水街有一處院子,雖然不大,但好歹能讓你們先有一個落腳的地方,待搬過去再作計議。”

“好,我聽越哥哥你的。娘正好還沒醒,我帶人先把她安置好從後門送出去,我不想讓她看到聽到這些。”見張越毫不猶疑地點了點頭,孟敏驟然有了主心骨,遂又轉頭對杜綰道,“杜姐姐,家裡的東西麻煩你看著他們收拾,縱有遺落也不打緊。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就不信咱們孟家挺不過這一關!”

張越見那些丫頭媳婦都跟了進去,二門上一下子變得空空蕩蕩,便轉過身來吩咐連生到後門那邊去幫一把,隨即徑直朝劉忠走了過去,因深深一揖。劉忠本就有些赧顏,此時慌忙雙手將他扶起,又重重嘆了一口氣。

“劉都帥,孟家人只怕沒法一時半刻搬出去,所以我想尋個寬限。孟伯母如今病重,至少先將她送出去再說,其他的東西我讓孟家人儘快收拾,定然不誤軏三叔進駐公廨的時辰。滄海尚且能變成桑田,人也料不準旦夕禍福,希望劉都帥看在同僚之誼,能行個方便。”

“好,這畢竟是彼此同僚一場,雖說孟老弟一時糊塗,但病重的家眷總得周顧。張大人,你這箱籠不如先搬到我那兒去,家眷也先到我那兒休息休息,給他們幾個時辰。”

張軏沒料到張越直到這個時候還會出手幫著孟家人,更沒想到劉忠竟然也會答應,眉頭頓時擰成了一個大疙瘩。深深看了張越一眼,他便點了點頭,卻又忍不住敲打了一句:“越哥兒,孟賢可是貿然偵伺宗室,離間皇親的大罪,你可不要耽於美色誤了你自己的前程。”

一句耽於美色讓劉忠大皺眉頭,張越卻面色巋然不動:“多謝軏三叔的提醒,我只知道當初讀書的時候先生教導過,人活於世只求無愧於心,若是見鰥寡孤獨而無哀,見婦孺有難而不救,見路有不平而不鳴,見貪贓枉法而合流,則人非人也。”

言罷他攏手微微躬身,竟是轉身大步離去,屏門處圍著的不少人立刻給他讓出了一條路來。一來常來常往人人都認識他,知道他的身份背景;二來卻是因為在這個節骨眼上他還能站出來給孟家幫忙,雖有嘆他迂地,但更多人也不免有些敬意。而劉忠看著他的背影甚是讚賞,張軏卻極其不滿,遂在心裡冷笑了一聲。

張越一出都司衙門便長長吐了一口氣,彷彿要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汙濁氣息全都吐一個乾淨。若是趨利避害,他今天在那樣的場合就至少應該和孟家劃清界限。但昔日有那樣的因緣,這事又是因他而起,他怎麼能見死不救?

第六卷 春雷動 第009章 情之一物

春水街正對著知府衙門後門,各家公廨中的不少官員小吏都走的是此門,家眷的轎子車馬也都是從此進出,小廝丫頭買東西也大多往這走,久而久之,白天這臨街一溜就擺開了各式各樣的攤子,飲食、胭脂水粉、麵人泥人、新鮮瓜果應有盡有。街東頭盡處有幾座民居,多是衙門官吏租住的吏舍,西頭有幾處雅靜的小院,乃是通判推官之類的官員宅第。

張越的那座院子也在西頭,乃是他上任未久就買下的,原本是準備收幾房投靠的家人,誰知道事情一忙就顧不上這些,竟是空關了好久。這天傍晚,一輛馬車將仍在昏睡中的吳夫人和孟敏一同載到了這兒。得了信的張家家僕早就把正屋打掃得乾乾淨淨,換上了簇新的被褥,還燒好了暖炕。直到將母親在暖閣中安置妥了,見她並未醒來,孟敏方才鬆了一口氣,心中也不知道是慶幸還是悲痛。

儘管有杜綰和靈犀幫忙,張越又從家裡調來了家丁壓陣,但孟家的這次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