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張越的背景,那奏摺總會呈到御前。但一想這幾天樂安那邊的光景,卻是心有餘悸,“那位孫知縣乾脆連人都不見了,雷霆大怒的漢王幾乎砸了那樂安縣衙。都司衙門調去了好幾百人看住了壽光王府,否則只怕壽光王也討不了好,就是漢王也不能隨意再出樂安。你也知道,孟大人五天前就接到急召入京去了。總而言之就是一個字,亂!”

這個亂字乃是對於官場王府而言,對於民間卻沒多大影響,這正是張越期望中的局面。山東這天災多他無能為力,人禍多卻好歹要設法消弭一二。倘若皇帝能借此削去漢王的其他護衛,那個光桿子藩王就翻不出什麼花樣來;倘若皇帝因為壽光王朱瞻圻的不忠不孝治一個什麼罪名或是乾脆完全幽禁高牆,那就更省事了。

總之,孟賢把此次查到的一萬多斤鹽直接解送到了都轉運鹽使司,他用了一點法子,那鹽已經到了方家手上。雖說接下來的鹽務一時半會還要看那個條陳的作用,但總聊勝於無。畢竟,這一回杜楨只是請命朝廷下了墾荒令,但有些事情還需要方家這樣的大戶傾力相助。他就不信若是有溫飽的日子,這百姓還會去造反。

吃過了飯,和凌華一通攀談下來,須臾就已經是月上樹梢時分,張越便起身告辭。他自己的公廨在府衙左邊,因此從知府後衙出來必得經過前門。此時縣衙當中已經有當值的差役正在巡夜,見著他全都躬身為禮,他便頷首答禮。待到了大堂之外的儀門時,他忽然看到前頭一個門子匆匆趕了過來。

那門子恰是張越之前帶出來的長隨之一,平日最講禮數,此時一溜小跑衝上前之後,竟是連行禮都顧不上了,急急忙忙地說道:“大人,外頭孟家四小姐來了,說是有天大的急事要找您!小的聽她的聲音彷彿在啜泣,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情!”

孟敏?張越此時來不及細想,連忙疾步朝府衙前門趕去。待到了西角門,他一個箭步跨過門檻。立時看到了一個站在馬車前頭來來回回踱著步子的人。雖說那人身上穿著連帽斗篷,看不見頭臉,但只看府衙前頭那盞燈籠照出來的背影,他仍是一眼認出那是孟敏。

“四妹妹!”

聽到這聲叫喚,那個穿著斗篷的人立刻轉過了身子,待看清了張越便踉踉蹌蹌衝了過來,竟是不管不顧地一把抓住了張越的雙臂。直到這時候,張越方才看清孟敏面色蠟黃蠟黃,一雙眼睛赫然是有紅又腫。那嘴唇更是能看到一條深深的血印子,彷彿硬是被咬出了血來。情知是出了大事,他連忙朝那門子打了個眼色,又將其扶進了門房。

門房裡只點著一盞昏暗的小油燈,剛剛兩個人進房時掀起了那棉簾子,帶進來的寒風便吹得那火苗兒四下裡晃動,將室內兩個人的影子也照得跳動不休。坐在長凳上的孟敏使勁攥著手中的絹帕,胸前起伏不定,半晌才抬頭迸出一句話來。

“越哥哥,你幫我想想法子,救救我爹,救救我娘!”

張越原是想到莫非吳夫人的病不好了,可這時候聽到這麼一句話,他不禁呆了一呆,心裡即刻浮上了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深深吸了一口氣,他方才沉聲問道:“彆著急,慢慢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晚間劉伯父派人報信說,爹爹一到北京就被逮進了錦衣衛,如今生死不知。都是我不好,只以為那位媽媽是來說什麼不要緊的事。就在孃的屋子裡見了她,結果娘一聽說此事便昏厥了過去。大夫來瞧過之後,說是娘本來就是油盡燈枯,又受了刺激,只怕……”

說到這兒,孟敏再也難掩心中悽惶內疚,竟是失聲痛哭了起來。她記得清清楚楚,爹爹奉詔回北京的時候躊躇滿志意氣風發,還說不久之後就能接了家人一起回北京,誰能想到轉瞬間竟是這樣的結局?她雖說是女流,但卻清清楚楚地知道錦衣衛是什麼地方,更明白那地方的可怕。這十幾年中有多少人下了錦衣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