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爹頂罪,只能在那兒不服氣地念叨說:“什麼命,憑什麼命有貴賤,憑什麼那些人就能穿綾羅戴金銀……”

“少說兩句,有車過來了,小心官府抓了你去下大牢!”

楊家的十畝地靠近村子裡通向外頭的大道,所以路上光景看得清清楚楚。老楊頭瞥見遠遠來了一輛馬車,立刻警告了兒子一句。等到那馬車漸漸近了,他仔細端詳了片刻,見那車上新漆過的油板又黑又亮,拉車的健馬洗刷得乾乾淨淨,不禁琢磨這是誰家有錢的親戚。

他正思量間,那輛車竟是在他面前停了下來。緊跟著,車簾一掀,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從車中一躍而下,對他客客氣氣地拱了拱手。老楊頭見對方身穿一件寶藍色直裰,便知道多半是個秀才,慌忙上了大道還禮不迭,又賠笑問道:“小相公是問路的,還是到村裡尋親的?”

馬車上跳下來的人正是張越。他本待說自己是隨便看看,話到嘴邊又改了口:“老伯,我是來尋親的,不過這頭一回來不認識路,所以就停下來問一問。你這是在犁地?雖說是瑞雪兆豐年,但去年冬天大雪成災,對地裡莊稼可有什麼損傷?”

老楊頭見張越說話和氣,心裡頓時感慨不已。村裡也有幾個讀書人,這秀才都沒考上就成天仰著一張臉,彷彿明天就是狀元郎似的。看看人家這位秀才多有教養?張越問其他的他答不上來,但這種田他卻是一把好手,當即笑了起來。

“小相公你這是問對人了。瑞雪兆豐年自然是一點都沒錯,只要不是開春下雪,這雪越大,地裡頭種的東西長得越好,這小麥更是不怕凍。說起來要是南邊冬天大雪那就遭殃了,畢竟南方冬天也能種地,一場大雪下來豈不是什麼都沒了?咱們這兒一冬下雪,如今麥子長得好,村裡不結實的房子倒了幾間,牲畜凍死了不少,其他的倒也沒什麼。”

“爹,那兩頭牛可是你十年種地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沒了那兩頭牛,本來五六天能幹完的活至少得忙半個月天,你還說沒什麼?”

見一個褲子挽到膝蓋的小夥子從田裡一個翻身上了大道,又聽那稱呼,張越便知道這多半是老漢的兒子。果然,那老漢立刻回頭吹鬍子瞪眼罵了兩句,又解釋道:“小相公別和他這粗人見識,這是我兒子楊狗兒,你叫我一聲老楊頭就好。這淄河店村裡上下人我都認識,敢問小相公要找誰?”

張越今日下來原本是看看春耕情況,順便瞧瞧這下了一冬雪的冬小麥如何,這尋親不過是藉口,此時連忙胡亂編了一個名字應景。誰知老楊頭極其認真,他只好推託自己是初來乍到,從前沒走過這門親戚。這時候,倒是旁邊那楊狗兒不耐煩了。

“爹,你別隻顧著和人說話,這田還要不要犁了?喂,你要找親戚自己往村裡頭去,咱們家可沒功夫和你磨牙!”

見老楊頭被那楊狗兒拉下了田裡,張越不禁啞然失笑,又上了馬車。他在淄河店村兜兜轉轉一大圈,就只見民房整齊低矮,男丁大多在田裡忙著耕種,四下裡還能聽到織布的聲音和村裡學堂中唸書的聲音。見這光景,他自是知道此地民風樸實勤懇。想到這三天走遍了青州府附近的十幾個村,也頗瞭解了一些民風民情,他不禁想起了幾種後世常見的種子。

玉米、土豆、紅薯、番茄……別的也就罷了,那紅薯玉米最是解饑荒,後世不都傳說鄭和下西洋的時候發現過美洲麼?下次回京時遇上了能不能拜託試試看?

出了村子,張越便順著大道打算回青州府。誰知道路過楊家那片田時,他竟是又遠遠望見了老楊頭父子站在路當中。然而這一回,父子倆卻彷彿正在和人理論,那嚷嚷聲隔著老遠仍然能聽到。見老楊頭正面紅脖子粗地與人相爭,原本那個咋呼呼的兒子卻在旁邊拼命拉著,他頓時滿心奇怪。

“白借耕牛,這天下哪兒有那麼好的事!我知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