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發愁的卻也不是為了引憑,而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就算開了海禁那也得有船,這麼多人都想往海上謀一條財路,可是船呢?

張越自然沒打算把這一條條都給人解決了。他不是神仙,不可能什麼事情都去橫插一槓子,既然早年海禁的時候福建廣東沿海一帶都能造出可以出海的小船,眼下就更不用說了。五百石的海船雖然在大海上風險重重,但讓皇帝開海禁就已經極其不易,還能奢望朱棣現在就允准民間造大船?而自從他和汪大榮熬了一晚上敲定了所有章程細節之後,他就覺得這位提督市舶司太監在自己面前的態度改變了許多,至少不再是那種虛偽的恭敬。

轉眼間就過去了小半個月,市舶司一下子發出了五十副勘合以及代用引憑。以每副勘合引憑需繳鈔一百貫鈔計,總共也就是五千貫鈔,折銀不過六十多兩,對於那些商戶自然是九牛一毛,反而人人皆大歡喜。由於這麼一些大商人的到來,原本就在市舶司交易的朝貢使倒是更有了選擇餘地,辦好的貨出得精光不說,回程的船上也裝得滿滿的。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的張越終於等來了北京行在送來的加急聖旨。原以為自己這屠夫的名號極有可能要傳到江南來,但當他仔仔細細看著那聖旨,漸漸舒了一口氣——此次捕倭抓到的走私船,只誅船主,餘者充軍沿海各衛所,以水手職將功贖罪;凡寧波府境內罪證確鑿的走私販子,如不曾勾結倭寇,則與前者一體辦理;前時枷號三月潛通倭寇海賊地所有賊黨,著永遠枷號市舶司門前示眾;滿城大索抓到的刺客斬首示眾。範通及其他可疑人押送南京。

儘管嶽長天已經無影無蹤,但張越卻沒在這件事上大張旗鼓,就算此人仍然在漕船上,問題是一條運河的漕船數千,他上哪兒找人?

他眼下忙活的便是按聖旨行事。在青州監斬殺了數百人,在上海縣外攔截倭寇殺了數十人,這一次滿城大索中抓到的七名刺客送上刑場斬首時,他卻是已經麻木了。而對於那些觀刑的百姓來說,斬首根本比不上市舶司門口那永遠枷號的百多號人。由於天氣寒冷,那木枷又換成了五十斤重枷,每天都有幾具屍體送往北郊的化人場焚化,端的是讓人不寒而慄。

這一天,幾個好事者看到市舶司門口那條寬闊的大街上停了兩輛雲頭青幔車,前前後後還簇擁著好些服色整齊的軍士,不禁都好奇了起來。不一會兒,去打探訊息的人一溜煙跑回來,說是兩位欽差今天動身。得知這麼一個訊息,圍觀的人頓時更多了。當遠遠望見張越出門上車的時候,人群中卻有人嘀咕了一聲。

“殺人不眨眼的張屠夫總算走了!”

忽然,市舶司那八字牆兩旁頭戴重枷的兩排人中,有人扯開嗓子大聲嚷嚷了起來:“砍頭不過頭點地,有種的就殺了老子,老子不想零零碎碎受苦!”

正在上馬車的張越頓時止住了動作,回頭一瞧便在兩排犯人中找到了說話的那個人。那漢子三十歲出頭的年紀,五短身材。看上去流露出一種精悍的氣息來,別人戴著重枷都是氣息奄奄,惟有他還能勉強站直了。瞧見張越回頭看見了他,他那眸子裡頓時冒出一股兇光,緊跟著仍是耿著脖子大喊大叫。

“大人,要不就乾乾脆脆一刀殺了咱們,要不就給咱們將功贖罪的機會!這人生在世,誰不犯個錯處,誰不貪財好利,憑什麼就只有咱們該死!那個勾結倭寇的範通,還有其他和海賊眉來眼去的官員,還有那些摟錢無數的貪官……憑什麼只有咱們這些人要受這個苦楚!”

這一嗓子吼的聲音極大,圍觀的百姓聽到了,汪大榮自然也聽到了,當下就氣得面紅脖子粗,連忙喝令差役掄鞭子上去打人。然而,那個差役走到近前,高高抬起的手還沒揮下去就被人抓住了,回頭正要罵人時方才看清是張越,連忙訥訥退了下去。

“你說得沒錯,這人生在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