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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外早,甚至不到酉時二刻,天空就已經完全暗了。百姓家中固然未必捨得點燈,但市舶司附近的酒樓飯莊客棧卻都高高掛起了燈籠,迎來了一天最熱鬧的時候。醉鄉樓中原本空著的一小半位子此時都已經坐滿了人,而張越眼看桌上酒菜所剩無幾,那邊天香閣仍是大門緊閉,索性站起身來。
他這一站,方青和馬欽久也不敢再坐著,而坐在隔壁一桌的胡七忙起身結賬,娃娃臉護衛田文更是一溜煙下樓去牽馬。眾人一起下了樓梯,剛剛來到大門口,就只見一輛馬車堪堪停在了大門口。儘管那馬車尚未停穩,一個人影卻迫不及待地跳了下來,使人難以置信那臃腫的身軀能做出那麼敏捷的動作。
那矮胖的中年人正是範通,這一路急趕,他顯得頗有些狼狽,此時站定之後便急忙整理了一下前襟。正要入內時,他忽然瞧見了預備出門的張越一行,不禁想起了女兒的那幾句描述。儘管吃不準,但本著寧可認錯不可錯過的原則,他還是笑呵呵地迎了上去。
“敢問這位可是張公子?”
張越初來乍到,此時這一聲張公子來得突兀,他不禁疑惑地打量了一番來人。潞綢大襖鹿皮靴子,配合那矮胖肥碩的身軀和憨實的笑臉,看上去彷彿只是個尋常人。然而就在這時候,旁邊忽然傳來了一個又驚又喜的聲音。
“範大人,您怎得有空光臨小店,這位是您的客人?咳,您別看這人多,三樓雅座可是一直給您留著,趕緊樓上請,我立刻去吩咐廚房裡好好整治一桌酒菜!”
好好的話頭偏給人插出來給截了,範通不禁有些惱火,看到張越略有些明白,他哪有功夫理會那殷勤的掌櫃,忙笑說道:“張公子,我這市舶司提舉實在是忙得很,若不是小女回來的時候提了一句,我竟是不知道老尚書的公子到了寧波。既然來了,家裡已經備辦了酒菜,您可得讓我略盡地主之誼才行。”
一聽到市舶司提舉這五個字,張越自然不會認為對方是失心瘋認錯了人。雖說對於有人識穿自己的身份頗為惱火,但此時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因此他也就客套兩句點了點頭,跟著範通上了馬車。其他人對此情形並不奇怪,而馬欽久卻差點沒咬著舌頭,跟上的時候更是心不在焉險些摔了一跤,直到馬車開始行駛的時候他心裡還在犯迷糊。
那些差役不都說張越是錦衣衛麼,這會兒怎麼成了老尚書的公子?還有,這位寧波市舶司赫赫有名的飯桶大人居然會跑到這裡來接人,訊息也太靈通了些吧?
范家大院在市舶司西頭,外頭看上去尋常樸素,內中卻是五進的院子,越往裡走越敞亮大氣。範通原以為跟來的人全是隨從,等進門之後拐彎抹角開口一問,這才知道中年商人是有名的淮商,另一個年輕人不但是山東方家的族長,還是松江府楊家的女婿。這時候,他愈發摸不清張越這一回到寧波要幹什麼,只能硬著頭皮把人往花廳那邊領。
眾人快到花廳門口的時候,裡邊卻有一個俊秀小廝高高打起了八仙過海紋樣的棉簾子出來,站在門口深深行禮。領頭的範通瞧見那小廝眼熟得緊,府中卻分明沒有這樣一個人,頓時納悶得很,等到懵懵懂懂進門之後彼此讓座,他方才猛然之間驚醒了過來。
那哪裡是什麼小廝,分明是範兮妍女扮男裝!她重新修飾了眉毛鬢角和額角,他剛剛竟是沒有認出來!
第八卷 天子劍 第040章 天子之後,須看儲君
名義上是參理府事,以佐尹丞,但身為應天府治中,張倬並沒有太多事情需要做,因為應天府的屬吏可說得上是全天下所有州縣中最為完備的,比他當江寧知縣的時候更省心。他清楚自己是父以子貴,因此在爭權奪利上頭也沒有多大野心。上任月餘,他用心做事謹言慎行,和上司同僚下屬相處得也還算融洽,平日公務應酬不多,歸家的時候自然而然就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