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就是新任安丘知縣。”

老衙差原本就聽清了剛剛彭十三那番話,此時聽對方證實,他心中再無懷疑,慌忙屈膝拜了下去,口稱老爺。他這一拜,其他的衙差面面相覷了片刻就亂糟糟地上前都拜了,竟是忘了派人往裡頭報信。餘下剛剛那個口出狂言的滿頭冷汗,最後方才恍然大悟一般跪了下來,磕頭如搗蒜一般地認罪求饒,那語速又急又快,卻是不知道在嚷嚷什麼。

“你們都起來吧。”看著跪了一地的差役,張越隨口吩咐了一句,因看著那孤零零被其他人撇在一旁的那三角眼差役,又沉聲喝道。“大庭廣眾之下胡言亂語,你好大的膽子!”

那差役就怕這新知縣氣怒之下往死裡整治自己,一聽張越怒斥一聲,慌忙連聲認錯,又是左一個巴掌又一個巴掌往自己面上甩,那聲音自是一聲賽一聲清脆。

張越卻懶得去瞧他是真打還是假打,當下又對彭十三道:“老彭,去把吏部的文書拿出來,咱們進去。”

彭十三跟隨張輔南征北戰,平生最討厭奸猾懶散之輩,於是少不得狠狠瞪了這幾個差役一眼。回身到馬褡褳中取了吏部文書,他便囑咐一個長隨留著看馬,自帶著其他人跟在張越身後往那縣衙內走去。當繞過影壁,看到那縣衙前的牌坊上寫著“忠義坊”三個字時,他不禁嗤笑了起來。

“什麼忠義坊,我看壓根就是蛇鼠窩,都是一群什麼貨色!”

過了牌坊,就只見縣衙大門被八字牆嚴嚴實實地拱衛在當中,上頭那牌匾上安丘縣衙四個字倒是頗有些風骨,但那牌匾卻已經掉了漆,看著頗有些寒酸。縣衙門口有一個正打瞌睡的門子,等到張越帶著人從他身邊走過,他方才忽然驚醒了過來,揉著眼睛看那批人徑直往裡頭闖。他頓時吃驚不小,跟在後頭追了上去,口中仍連聲叫喚。

“大膽,何方刁民,竟然敢直闖縣衙……你們還敢闖,真是反了……來人哪,有人擅闖縣衙……”

這咋呼呼的嚷嚷頓時驚動了整個衙門。當張越等人經過那兩層樓鼓樓之後的儀門時,已經有好些差役和吏員衝了出來,有的面露狐疑,有的面露驚容,有的滿臉怒容,更有的則是狡黠的落在了最後頭,若有所思地打量著這幾個不速之客。

若是沒有先前那兩樁鬧心的事,張越興許還和這些人玩玩隱瞞身份繼續看戲的勾當,這會兒卻著實沒有那興致。他從彭十三手中接過吏部文書,隨即便淡淡地說:“既然剛剛外頭的沒來得及通報,這門子又是打瞌睡打到有人走過方才驚覺,本官就自己進來了。本官乃是新任安丘知縣,典史何在,驗看文書官憑!”

這話無疑是晴天霹靂,轟得一群人半晌沒回過神來。剛剛那叫得起勁攔得賣力的門子使勁吞了一口唾沫,差點沒咬著舌頭,其餘幾個原本捋起袖管準備上來捉拿鬧事狂徒的吏員也都愣住了。倒是落在最後頭的兩個中年官員彼此對視了一眼,面上不見多少驚愕,至於這心中所思所想為何,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羅縣丞和趙主簿出身監生在此任職已有十年,馬典史則資歷更深,乃是十幾年前某一任縣令提拔起來的,因其老實巴交任勞任怨,又是不顯山不露水的,結果縣太爺換了好幾回,他這不入流的典史卻穩穩當當。此時聽到張越說出驗看文書官憑的話來,他頓時不敢怠慢,連忙上得前來。他成天就是和官文打交道,於是只看了一眼便知道無誤,連忙整整衣冠躬身拜了。

“參見大人!”

他這一拜,剛剛落在最後頭的兩個中年官員也忙搶上前來,臉上都是掛著欣喜的笑容,先後自報家門,一個說是本縣羅縣丞,一個說是本縣趙主簿,隨即就搶著說開了話。

“大人遠道而來著實辛苦,卑職立刻命人整理出屋子供大人歇宿,晚上我等下屬設酒為大人接風洗塵,還請大人務必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