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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越點了點頭,等靈犀挑簾出去,他就三下五除二寬衣解帶進了浴桶。雖說到了宣武驛之後也曾經痛痛快快洗了一個熱水澡,但哪裡經得住今天東奔西跑,又是涼殿之前跪候面聖,又被皇帝差遣跑了一趟內閣送文書,還得面對無數善意或惡意的目光,這一身臭汗就甭提了。等到洗完之後擦乾身子,又由琥珀秋痕換上了整套乾淨衣裳,他總算覺得神清氣爽。看看時辰不早,他連忙帶著三個大丫頭出了門。
張府之前乃是靖安侯王忠舊居。王忠永樂七年跟隨淇國公丘福北征戰死,因無子。又是敗軍之將,朱棣雖不曾奪王忠爵位,卻也不許旁系子弟入嗣襲爵,於是南京城的侯爵府另賜他人,這座宅子卻是張輔用低價買下的。此宅在王忠封靖安侯之後很是大修了一番,張家搬來之後又大興土木,如今自然是庭院深深盡顯豪宅氣象。
北京畢竟不比南京在江南水鄉,雖說也有什剎海積水潭,但大多數地方卻只有淺水窪子,權貴家中只能自己挖荷塘,或是煞費苦心引活水。張家後園的通碧池便是昔日請能工巧匠設計,四季都能流動,因此雖只是死水,卻恰合了流水不腐四個字。今日的宴席擺在毗鄰通碧池的一個亭子中,一色都是雕漆高几紅木椅子,酒菜也已經上齊了。
張越趕到的時候,見其他人都已經入席,他忙告罪一聲方才坐了下來。隨眼一瞟,他就看到上頭兩張椅子上坐著顧氏和裘氏,東邊是馮氏和東方氏,西邊第一坐著杜綰,下頭則是空著一個大約是留給自己的位子,其次才是張赳和張怡。身為長媳的李芸這會兒帶著幾個大丫頭站在旁邊,不時為顧氏和裘氏安箸佈菜。
雖說平日都講究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但今日既是把宴席擺到了園子裡,眾人自然不會悶葫蘆一般的掃興,少不得湊趣地在旁邊奉承說笑。因裘氏繪聲繪色地提起江南水鄉小鎮的風光習俗,聽得大家聚精會神,輪到東方氏的時候,她有意討好,就笑道:“我這輩子就在開封北京兩個地方轉過,也沒看過什麼外邊的風光,就說一個財主鬥富的笑話吧。”
“話說有一個商人一個地主,商人家財萬貫日進斗金,地主良田萬頃奴僕無數,平日裡誰也不服氣誰,這一天相約鬥富,請來一位窮秀才將他們的財產地產都一一清算了,到頭來竟是不相上下,便約定記下今日的數目,等一年之後看誰的家財多。第二年這個時候再次相會的時候,那商人先是哭喪了臉,說是今年做生意倒黴連連賠本,這萬貫家財敗了七八成;那地主也是垂頭喪氣沒精神,說是今年黃河大水把田地都給淹了,如今顆粒無收。兩人就在那兒等那個做證人的秀才,誰知道等來等去不見人影,到最後上門去找人的時候,卻看見那秀才的破屋子變成了三進大宅院,一打聽才知道,這秀才如今已經成了舉人老爺。”
見周遭眾人都忍俊不禁,她又笑說道:“那商人和地主一見這情形,全都呆了,恰巧那昔日窮秀才今日舉人老爺出門,見兩人那沮喪模樣,就說道‘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千鍾粟,書中自有顏如玉’。不論是家財萬貫還是良田萬頃,全都比不上一個書字。”
顧氏昔日也是出身書香門第,聽東方氏拐彎抹角用笑話說了一通讀書人的好處,不禁微微一笑。瞥了一眼張越,見他彷彿有些不以為然,她不禁側頭看了看裘氏,果然發現對方微微蹙了蹙眉。情知東方氏沒讀過多少書,恐怕也就記得書中自有黃金屋那麼三句,她心中不禁嘆了一口氣,當即只不鹹不淡地應了東方氏兩句。
一頓飯吃完,顧氏立刻打發走了馮氏和東方氏兩個媳婦,又連孫女張怡一併遣走,只叫了張越和張赳上前來左右相扶,又邀裘氏和杜綰逛園子。雖說時辰已經不早,但人家主人開了口,裘氏也不好拒絕,遂笑著答應了。
穿過一處桂花林的時候,顧氏卻忽然轉頭看著裘氏說:“杜家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