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冒險,是否罷寶船皆出於聖心,況且我如今也沒空管這個。”

然而,當下午一個陌生的小太監前來宣召的時候,先頭還說沒空理會的鄭和卻感到心中一跳,但仍是緊趕著更換官服匆匆出門上馬。待到了仁壽宮,他方才發現接到傳召的並不單單是他一個人,殿外除了戶部尚書夏原吉之外,另一邊還有個他並不認識的年輕官員。

年過五旬的夏原吉在朝中民間的風評都很好——平易近人、生活樸素、體恤百姓、善於理財……總而言之,無數的好評齊集在他一個人身上,但即便是這位執掌了戶部長達十七年的尚書大人,仍然有讓人頭痛的一面,那就是固執。自然,他並不是那種會因為細節問題而在皇帝面前死諫諍諫直至不可開交的人,更不會採取非暴力不合作態度,只是,那些被他視作是矇蔽了皇上的“奸臣佞幸”就不怎麼好受了。

鄭和就是夏原吉眼中的佞幸之一,所以此時他看到這位老尚書冷淡地看著自己,著實有些不舒服,但仍是上前以禮相見,隨即方才看向了張越。

“下官張越,見過鄭公公。”

“原來是小張大人。”

印證了心中猜測,鄭和頓時更感不安。他前後下西洋五次,最初是純粹奉旨行事,到如今已經離不開那片大海,這十幾年的經歷成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部分,也只有在海上,只有在以大明天子特使的身份接見那些番邦土王的時候,他才能忘記自己只是太監。他心中也清楚寶船遠洋消耗巨大,甚至在每一次下西洋的時候,他都做好了這是最後一次的準備。

“夏尚書,鄭公公,小張大人,皇上召見。”

隨著那小太監端著公鴨嗓的一聲嚷嚷,三人全都從各自的思量中回過了神,慌忙整理袍服,依次以品級入見,張越自然落在了最後面。進殿依次參禮起身之後,他剛剛站直了身子,就聽到上頭傳來了朱棣的聲音。

“維喆,朕且問你,寶船下西洋耗費幾何?”

夏原吉掌管戶部多年,一直緊緊捏著朝廷的錢袋,做事情素來極其仔細,懷中始終揣著一本小簿子,上頭詳細記錄了天下戶口、府庫、稅賦的情形。時時更新刻刻翻看,因此皇帝一開口就直截了當問這個。他並沒有絲毫慌張,甚至不用翻檢那小簿子,他就上前一步躬了躬身。

“啟稟皇上,一艘大號寶船,船身加上棧板桅杆以及其他一應陳設,單單料錢就得十六萬錠,再加上工錢八萬錠,折鈔二十四萬錠。下西洋大號寶船總計六十三艘,以此計折鈔一千五百餘萬錠。再加上其他大小船隻,其造價不下於四五千萬錠。雖說並非每次下西洋都要換新船,但每次損耗修補至少須四五百萬錠鈔。隨船將士所耗米糧衣物等,每年共計八十萬錠,下西洋的耗費每次十萬錠,以此計,每下西洋,這錢糧耗費極大。”

雖則如今是八十錠鈔才折銀一兩,而且夏原吉的話也是老生常談,但聽到這樣一個數字,朱棣自然少不得皺了皺眉。他瞥了一眼鄭和,卻並沒有詢問這個奉旨辦事的心腹太監,而是看向了張越。

“張越,既然如今夏原吉和鄭和都在,你不妨把你的條陳說給他們聽聽。”

張越知道夏原吉這一趟是忽然被皇帝召來,此前並沒有準備,心底倒也欽佩對方記得這麼清楚——自然,這也說明老尚書對於寶船下西洋有多麼耿耿於懷。趁著剛剛夏原吉說話的時候,他已經很是整理了一遍思路,此時自然不會怯場。

“皇上,寶船下西洋雖耗費巨大,然而,這一行不但宣揚國威,而且也讓我大明得以掌控西洋諸國,使其朝貢。寶船每次回來都帶有大量蘇木胡椒等物,這些貨物在當地價值極賤,但在我中原卻乃是珍物,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