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昏眼花沒記住幾個人。

按照古禮,迎親發轎都在黃昏以後。因壬子日乃是卜筮所得的黃道吉日,又正值角木蛟值日,取得是嫁娶婚姻多貴子的說法,黃道吉時便定在酉時三刻。由於張倬無法趕回,下午拜禰廟就由張攸引導祭拜,拜完之後看過時辰,張越自是向禮堂中的大媒安遠侯柳升敦請迎娶,當下少不得又是一通拈香叩拜之類的古禮,待到換上禮袍的張越上馬時,卻已經是出了一身汗。

雖然如今娶親崇尚節儉,但品官功臣之家自是免不了奢侈。路上兩旁原本就擠滿了好些看熱鬧的人,這一路吹吹打打又引來了一些路人駐足觀看,讓張越很是體驗了一把千目所視的滋味。總算是杜家只有杜綰一女,別無兄弟姊妹,這門口的關卡撒了喜錢紅包還算好過,然而,看到昔日素來安靜冷清的地方一下子搭起了喜棚高朋滿座,他仍是有些不習慣。

因女方主婚人由沈粲擔當,因此張越在寢戶前先拜了主婚,旋即方才來到正堂。見杜楨和裘氏都是一身禮服端坐於上,他在原地佇立片刻,旋即方才上前深深下拜三叩首。起身之後,他就瞧見杜楨的面上佈滿了少見的笑容,顯然是極其欣慰,裘氏更不必說。

行禮之後,他便退到了門外等候,不多時,他就聽到身後傳來了一陣細碎的聲音。即使不能回頭,他也知道必是丫頭簇擁了杜綰前來拜別。當看到那一抹身影從旁邊擦過的時候,他忍不住抬頭望了一眼,卻只來得及看見那一襲施繡雲霞練鵲文霞帔。

須臾,他就聽到裡間傳來了杜楨那熟悉的聲音,只是此時此刻,那一向絲毫不變的聲線彷彿有些顫動,清晰傳達著一種難以名狀的激動:“往之女家,以順為正,無忘肅恭。”

此話之後,便是裘氏略有些哽咽的聲音:“必恭必戒,毋違舅姑之命。”

“謹遵父母之命。”

儘管這都是些禮制上熟得不能再熟的話,但這會兒清清楚楚的聽別人說了一遍,張越仍不免心情激盪,結果還是安遠侯柳升出了正堂時輕輕推了他一把,他方才想起此時已經禮畢,喜轎應該離門了。當出了大門,他又瞧著戴了紅蓋頭的杜綰上轎,直到那轎簾在自己的面前輕輕放下,方才在幾個隨從的催促下翻身上馬,一揮馬鞭疾馳而去,看得後頭送親的女方親朋好一陣笑。

年紀最大的沈度便站在那兒拈鬚嘆道:“這新郎官還真是的,若不是規矩上頭定了他先得回家在門口等著迎新娘進去,說不定他會跟著一路走!”

幾個遠道而來的親戚看著杜家門前被堵了小半條巷子,裡頭那高朋滿座品官如雲的場面,此時此刻全都感到這一趟跑得值得,禮沒白送——雖說他們背地裡被逼無奈跑了這一趟,曾經沒少暗自咒罵過。

誰能想到應該早就前程盡毀的杜楨,現如今竟是這樣風風光光?

第七卷 悲喜事 第046章 洞房花燭夜

杜家嫁女高朋滿座,張家娶婦同樣是賓客盈門。儘管事先就知道這一天異常難熬,張越還為此特意養精蓄銳了好幾天,但是,像提線木偶一般被人折騰了一整天,當他真正邁進那間喜房,又由著那兩位親友女眷擺佈勉強吃了長壽麵,等到閒雜人等全都離開,兩扇大門終於合上的時候,他幾乎感到渾身上下散了架子,沒有一處不痠疼的。

喜房的窗紙上貼著大紅喜字,四壁亦是裱糊了一層吉祥如意的銀花紙。紅喜字燈亮堂堂的,喜字圍屏前的大紅蠟燭燒得正旺,橘黃色的火苗映照在炕上那頂紅羅大帳上,愈發給這屋子平添了幾分喜氣。然而,他的目光仍是須臾就投向了端坐在身邊的杜綰。

之前在這兒拜了天地飲了合巹酒,張越甚至沒來得及好好看上自己的未來妻子一眼,就不得不到前頭去應付各方親朋,幾圈下來肚子裡也不知道被灌了多少酒。雖說進喜房之前母親早已體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