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偏偏是在這個時候這個地點?

第六卷 春雷動 第025章 官與賊

杜綰見兩邊你眼望我眼,便輕咳一聲開口道:“師兄,這位是馮大夫的弟子唐姑娘。”

果然姓唐,可唐賽兒應該是失去丈夫的寡婦,怎得是未嫁少女打扮?

倘若說張越原本只是六七分懷疑,那這時候便是九分確信。姓唐,醫術又傳自馮遠茗這個死要錢的,而且還在那一日佛母會上出現過,這天底下決不可能巧合到還有第二個人。見對方死死盯著他的一舉一動,情知示警或其他徒勞無益,他立刻笑吟吟地說:“當日相見的時候,我就覺得唐姑娘不是尋常人,倘若早知道你醫術高明,我也不必為了伯母的病專門跑一趟福清寺。”

想起當初手下眼線報說安丘知縣找上了福清寺,唐賽兒暗自後悔不曾將此事和先頭王家莊那次偶遇聯絡在一塊。此時張越雖說得輕描淡寫,但她卻本能地感到了一絲不對勁,隨即更想到了當時那會兒的情形。

那時候孟敏固然是大家閨秀打扮,張越卻打扮得形似平民,堂堂知縣何必如此?如今官府查禁白蓮教日趨嚴厲,還在四鄉里打聽她這個佛母的行蹤,他一個青州府同知,又怎會不知道白蓮教和佛母會乃是一體?又怎會不想博取那一樁大功勞?

想到這兒,見其他人詫異的詫異,驚愕的驚愕,沉吟的沉吟,她也不再藏著掖著,微微笑道:“我素來只救平民,當日提點也不過是因為見了孟姑娘孝心。官府中人有的是錢,自然能夠請動天下名醫,還要我費什麼手腳?孟姑娘這不是用六百兩銀子請動了我師傅麼?”

“原來唐姑娘就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卻能妙手回春的佛母!”

面沉如水的唐賽兒沒料想張越竟也是不拐彎抹角,徑直感慨了這麼一句,微微一愣後便是心頭大凜。見張越彷彿胸有成竹,她乾脆退後一步,施施然在身後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如今在民間,小張大人的名聲如雷貫耳。若不是今日得見,我哪裡能想到自己當初竟然有幸見過一回?”

“我這名聲哪裡能及得上唐教主多年治病救人的善名?這些年山東不是水旱饑荒就是瘟疫流行。青州府濟南府等地要不是有你行醫舍藥,只怕早就是屍橫遍野。山東一地大夫何其多也,但說起救人性命,恐怕再無人能及得上唐教主。”

馮遠茗這些年一步都未曾離開過青州城,倒是不知道自己的徒弟在鄉間行醫會有這麼大的名聲,此時聽張越這麼說,心中油然而生喜悅。然而,喜悅過後,他陡然想起了張越的稱呼,又生出了深深的疑惑——張越一會佛母,一會唐教主,這是什麼意思?

唐賽兒知道內外有別,張越必定把隨從都留在了外頭,自忖要脫身易如反掌,更拋開了顧慮。冷笑一聲道:“我行醫救人是為了那些鄉親父老,卻不是為了官府的稱讚!之前數年水旱饑荒,官府不聞不問,還一味徵徭役修運河修北京徵蒙元,哪裡體恤過民情民力?瘟疫流行,多少人倒斃田間路旁,可有官府派大夫來診治?我這個大夫治病救人,可我的丈夫卻因為區區小事被官府差役圍毆致死,我要感佩何用?”

“屋裡這位夫人病重,尚有孟姑娘這樣一位孝女前後奔走求醫,但民間百姓生了病就只能等死!因為缺錢買藥,他們小病不敢治,大病不能治,這大夫兩個字,也許便是他們一生一世沒法去想的!只求一日三餐溫飽,只求有衣裳可以裹身,只求頭頂上有一塊遮風擋雨的地方,你大約永遠想象不到那是什麼樣的日子!官府收了賦稅,官府徵了徭役,可官府給了他們什麼!這等不公平的世道,不如痛痛快快打破了去!”

屋子裡一片死寂,杜綰此時終於隱隱約約猜到了這位唐三娘和白蓮教有牽扯,饒是她素來頗有些急智,這當口也是腦袋一片空白。孟敏就在唐賽兒旁邊,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