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閣送上的奏疏,按照輕重緩急分類。其中不要緊的就由東宮範弘等等幾個太監照楊士奇的票擬批示,要緊的則張氏親自看過然後擬個草稿,他午睡之後一併批閱。

張氏卻是精力充沛的女人,這一日不過兩個時辰便把這些料理齊全。才吩咐人把所有奏摺整理擺好,一向辦理東宮內務的鐘懷便急匆匆地進了門,行過禮後卻沒有說話。情知恐怕有事,她就打起簾子到了內間,鍾懷自是緊隨其後。

“大營那邊傳來訊息,說是先頭京師有密報送到了御前,皇上看了雷霆大怒,那時候只有張越在場。因御帳裡頭水潑不進,只有一個在外頭的聽到了隻言片語,彷彿是皇上……皇上問皇太子皇太孫誰更可堪繼承大位。”

“皇上竟然問這個?”張氏眉頭一挑,仔細問了張越的回答,鍾懷卻搖頭說沒打聽出來,她不禁擰起了眉頭,但很快就舒展了開來。先頭張越去德州迎接的時候,她倒是見過張越給朱瞻基代筆寫家書,分明是一個沉穩的年輕人,按理不會在這種話題上出岔子。沉吟了一會,她又問道:“對了,皇上是為何發怒?”

“這個實在是打聽不出來。”說這話的時候,鍾懷頗覺得蹊蹺。連皇帝問張越的話都能偷聽到,卻不知道張越如何回答,更不知道天子緣何發火?見張氏再次眉頭緊鎖,他連忙開口說道,“但重要的是另外一件事,不知道怎麼回事,三日之中,楊榮金幼孜兩人都不曾離開御帳半步。而且,據說皇上已經把張越打發回來了,只誰也不知道人到了何處。”

儘管鍾懷說得隱晦,但張氏的心裡卻冒出了一個無法抑制的念頭——莫非是皇帝有什麼不妥?她雖說深得皇帝之心,太子亦是敬重,但這些年來曲意調和這一對至高無上的父子倆,實在是有些身心俱疲。然而,一想到天子或可有失,她仍是感到一股莫名戰慄。又問了鍾懷幾句,她算算時辰朱高熾應當午睡得差不多了,索性帶著人往端本宮西頭的涼殿行去。然而,到了那門口,卻有太監滿臉為難地攔住了她。

“太子妃殿下恕罪,太子正在見楊閣老和杜學士。”

“杜學士?”

張氏微微一愣,隨即便帶了鍾懷到一旁的偏殿等候,心中卻是止不住的驚疑。夫妻多年,朱高熾每日午睡乃是雷打不動的習慣,如今時辰未到就起身見人,這是極其少有的情形。杜楨出獄後復翰林侍講學士,卻是奉旨在家“休養”,今日來是太子召見,還是楊士奇引見?她想得腦袋都痛了,旁邊的鐘懷忽然插了一句話。

“太子妃殿下,小的還忘了一件事。陸豐已經十幾天沒去東廠視事了,這就算是中暑,也不該一下子就是十幾天,要知道如今差不多要入秋了。他當初是御用監張公公帶出來的,是不是讓張公公去瞧瞧?他雖說聲稱心向東宮,但這種事情畢竟沒準。”

舉一反三原本就是皇家人必備的素質,因此鍾懷建議了這麼一條,太子妃張氏不但請了張謙去探視“中暑不起”的陸豐,同時又請示了太子,派出中使去撫慰忙碌了一夏的官員。若有嫁娶者,則各助鈔二十錠,表裡兩端,勳貴之家加倍。緊挨著的武安侯府和陽武伯府也都得了賞賜,只是比起其他官員勳貴,因兩家主人一家出鎮一家隨軍北征,賞賜還豐厚了一些。親自前來的張謙特意探視了顧氏,又打著太子妃的名義見了杜綰。

捱過了最初那段吐得天昏地暗的難熬時光,杜綰如今總算是精神好了些,但行動卻是越來越不方便。雖說張謙乃是宦官,但此時此刻單獨相處,她仍是覺得這實在是反常得很,一面小心翼翼應對每一句話,一面她還不得不猜測人家特意點了名見自己是什麼意思。

忽東忽西說了好一會兒話,張謙便端起那碗茶喝了一口,隨即便抬起頭說:“剛剛那都是我不得不問的,畢竟回去了得要交代。不過我倒想問杜宜人一句,最近你可接著小張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