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了一口大氣。

朱棣支撐著想要坐起來,奈何挪動了老半天,手肘卻依舊不聽使喚。見此情形,海壽手忙腳亂地在旁邊攙扶,發現枕頭靠墊都是硬梆梆的,他乾脆斜坐在床頭,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身體撐著。

“其他人呢?”

“回稟皇上,英國公安遠侯和寧陽侯去官所商量防衛和報信事宜了,門外有御馬監侍衛親軍和錦衣衛待命。”張越搶先解釋了一句,旋即又低聲說,“臣之前承皇上宣召進來的時候,往松亭關的信使已經出發,料想這時候必定到達,明日楊學士金學士就該到了。”

“張輔為人謹慎,料想必定是派人報捷,不枉朕硬是撐到了大寧。”說了這麼一些話,朱棣已經是滿頭大汗,隨即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勉強繼續說道,“張越,去取紙筆。”

海壽大驚之下雙手一抖,差點託不住皇帝的身子,而張越也同樣是呆若木雞。然而,對上皇帝不容置疑的目光,他一下子醒悟了過來,自不敢耽誤,連忙站起身來去預備。自打皇帝安頓在這裡之後,隨行尚寶監幾個宦官所帶的誥書敕書以及寶璽等等就都一併送到了這裡,三個偌大的明黃絲綢包袱就撂在這間屋子西面靠牆的書桌上,此外還擺著文房四寶。

他一併拿了過來,又搬過一張高几一張椅子到床邊。取出那一大疊空白文書的時候還好,可是,當聽從朱棣的吩咐找出那兩方寶璽的時候,他卻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

都道是玉璽,其實這大明寶璽如今共有十七方,朱棣眼下出巡,常用的便是“皇帝之寶”和“皇帝信寶”。前者以佈告敕,凡登基傳位大赦等等皆用此寶;後者以徵戎伍,乃是帶兵打仗所用。所有寶璽都是尚寶司管理,此次出征也有尚寶司官員隨從,只朱棣昨夜卻吩咐尚寶司太監將這兩方最要緊的寶璽交給了海壽帶著,此時此刻竟是用上了。

張越使勁定了定神就專心致志地磨起了墨,眼瞧著那硯臺中已經是滿滿一池黑水,他就攤開紙用鎮紙壓了,提筆飽蘸濃墨,這才轉頭看向了皇帝。只見朱棣這時候只顧著瞧高高的屋樑,眉頭擰成了一團,卻是根本沒瞥他一眼。良久,他才聽到天子費勁地吐出了簡短的幾個字。

儘管已經有所預料,但這當口聽清楚了皇帝的話,張越還是險些將墨汁滴在了紙上。而海壽則更是渾身戰慄,就連吞嚥唾沫的動作都已經難能做到。

儘管這種程度的文章並不難,要潤色起來更是簡單,但張越實在是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寫這種詭異的東西,一時間竟是不知道從何下筆。猶豫了好一會兒,他發現朱棣目光突然掃了過來,只能咬咬牙奮筆疾書了起來。待到一筆一劃寫完,他便雙手呈給朱棣看了。

“海壽,你去蓋璽印!”

儘管昔日在御前伺候時曾經幹過這差事,但時隔多年再次面對這吩咐,海壽卻覺得腳下如有千斤重。見張越代自己扶了天子,他便掙扎著站起身,又接過那張紙,好容易挪到了椅子邊上,他放下了那重若千鈞的詔書,雙手搬起了那枚巨大的寶璽,重重鈐蓋了下去。

“好了,命人傳英國公張輔過來!”

沉聲吩咐了這麼一句,朱棣便半閉上了眼睛。他能夠從寬河一路撐到這裡,那麼他自然也能繼續撐幾日,不,是一定得撐下去!

說是英國公官所,其實不過是用石頭和粘土簡單壘成的四合院。

只不過,在這廢棄了已經二十多年的城池中,這座院子卻已經很是難得。此時此刻,身在此處的三位勳貴無不是手握大權,但眼下卻是眉頭緊鎖,氣氛僵硬得駭人。

安遠侯柳升雖說掌中軍多年,但這會兒實在忍不住了,遂霍地站起身來:“皇上的病不能耽擱了,要不派人把皇上護送回喜峰口,要不就趕緊派人去找御醫……早知道如此,我就應該規勸皇上不要把御醫撂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