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怪罪下來,自有我承擔!”

被鄭和這樣雷厲風行一處置,內官監頓時恢復了從前的平靜。晌午時分,得到訊息的內官監太監王景弘和都知監太監楊慶方才趕了過來。三人一道下西洋數次,就算從前有嫌隙,也在後來共患難共風雨的那些時間裡頭完全彌合了,這會兒坐在一起便都有些唏噓。他們這些年在外頭的時間多,在宮裡的時間少,已經很是討厭這些爾虞我詐的傾軋。

“今天幸虧是你,要是換成我,實在是壓不住這些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大爺們!”

王景弘畢竟是成年之後方才入宮,憑藉曾經操舟海上,對於海上水文地理知之甚深,這才一步步擢升上來,和鄭和自幼隨侍皇帝的寵信不可同日而語。而且,捫心自問,他更知道自己就算曾經支援過太子,也說不出這樣一番擲地有聲的話來。就好比出使在外,鄭和常常隻言片語就能折服那些外藩王公,他卻沒法子做到。

“我也是被逼的,要是連這種事情都鎮壓不下去,那麼我在燕王府那些日子就白過了!”鄭和眯了眯眼睛,隨即便嘆了一口氣,“我寧可在海上應對那些海盜和王公,也不願意在宮裡頭和這些個蠢才扯皮……對了,咱們下西洋的那些官兵在南京還好麼?”

“自然不好。”答話的是楊慶,儘管都知監在十二監中排名最末,但因為他跟過鄭和下西洋,倒是沒人敢小覷他,而他對於下番官軍也素來關心。此時此刻,見兩個出身經歷各不相同的內官監太監齊齊盯著自己瞧,他便一攤雙手道,“下番歸來就和尋常官軍沒什麼兩樣,平素只吃那麼些死錢糧,而且少不得有人剋扣。據我所知,他們都寧可往海上走。”

屋內的三人全都心裡有數,官兵寧可下西洋的原因,自然是因為下番所帶的香料等物足夠幾年的開銷。而他們寧可下西洋的原因,卻是因為他們在那些番邦王公的眼裡是高高在上的天朝使節,可到了京師卻有數不盡的禮節規矩,跪不完的金枝玉葉。

“三位公公,御用監張公公來了!”

聽到外頭守著的心腹報上了這麼一句話,鄭和不禁和兩個同僚相視一笑,隨即說道:“這張謙一來,咱們這些下過番的幾乎就到齊了!”說完這話,他就對外頭吩咐道,“快請張公公進來!”

張謙進屋之後就看到了圍坐在一塊的三個人,愣了一愣便笑了起來。都是見過外頭世面的人,他也就不再說那些虛話,笑談了幾句白天的事就換作了正色:“去歲市舶司課稅比前年大前年加在一塊都多,朝貢使也沒見少,百官都在說應該罷廢西洋取寶船。看如今的情勢,大概這兩年大家都得好好歇一歇了。鄭公公,有人託我問你一聲,你在西洋諸島上可曾收集過什麼植物的種子?”

看見鄭和滿臉呆愣,張謙也知道自己突兀了一些,奈何張越之前專程找上了門,他只得硬著頭皮打哈哈道:“我有個族侄對番邦植物很感興趣,所以特意託我來問一問,若是沒有,我回頭讓他死了心就是。”

“有倒是有,我底下有幾個軍官最喜歡搗騰海外的這些玩意,回頭我差人到南京問一問。”

王景弘既然一口答應了下來,張謙便鬆了一口氣。只不過,他也沒心思在張越這個稀奇古怪的問題上多費功夫,旋即就身子前傾,聲音一下子變得極其低沉:“我來尋你們還有一件事,老黃儼一死,那個位子空出很久,不少人都盯著,宮裡頭難免都是亂七八糟的事。可大夥兒彷彿都忘了,這皇上之前把司禮監太監的銜頭賞過人,就是這幾年沒怎麼管事的侯顯。他精明強幹,不如請他直接擔瞭如何?他五使西域,原本就是少監,聲望資歷足夠了。”

鄭和等人本就不覬覦司禮監太監的位子,對於宮中人那點謀算都厭煩得很,聞言不禁大為意動,還不及有人回答,外頭忽然就傳來了一陣喧譁,緊跟著,那門簾就被人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