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朕很慶幸當年如此,否則,何以得一名將?劍不磨礪,不得為名劍,當初朕初見你時,只覺得你頗有趣,卻沒料到你雖不得繼張輔衣缽,膽氣卻承襲了他八分。有勇有謀,又有膽子能拼命,很好。”

得此評價,即使張越臉皮厚度很不一般,也禁不住臉紅了。他這個人有承擔,但僅限於自己能承受的承擔;他這人有膽氣,但僅限於不會讓自己沒命的膽氣。只不過,由於常常面對的都是不得不豁出命去搏一把的局勢,朱棣方才認為他這人做事拼命。

倘若能不拼命就能好端端活著,他又不是傻子,怎麼會非要往險地裡去?

“祥符張氏並不是最早跟著朕的,可兩代人卻都出色。張家已經不是第一回聯姻帝室,所以朕讓你寫了那道旨意,又留給了張輔。至於你,朕很想看看將門世家出一文士,卻是能如何,可惜老天爺不給朕時間了……有功不賞,非是不賞,只是不到時候……若是朝中勳貴都如張家一般,朕也就沒什麼不放心的……人都道朕最信楊榮金幼孜,但朕最信賴的始終是那些跟隨朕出生入死的勳貴。你姓張,朕自然信得過你……”

“對了,張越!”

早有預料的張越聽著朱棣忽然嘮叨起了這話,並不覺得意外,只是想到自己親手草擬,又蓋上寶璽的那樣東西,心頭頗有些異樣。張輔的長女張恬乃是王夫人所出,如今不過五歲不到,誰知道皇帝竟然惦記上了。聯姻帝室這種名聲,對於張家來說,既是恩賞也是羈絆。等突然聽到最後那叫聲的時候,他連忙丟開了那些心思,定睛看了過去。

“去把皇太孫先頭送達的奏表找出來,你給朕讀一讀!”

這個突如其來的要求讓張越大為吃驚,但他仍然趕緊站了起來到外間翻找。不一會兒,他便拿著幾份摺子過來,重新在床前腳踏上坐了下來,將幾份東西擱在了床上。他很明白皇帝決不是要看朱瞻基那些經過好些人潤色的官樣文章,因此揀的全都是那些只說些瑣事的家書。看到朱棣死死盯著自己瞧,他連忙迅速翻開了第一份,從頭唸了起來。

“壬申,射獵西苑。七年北巡,皇爺爺曾親手教孫兒射獵於此。今日十次射柳全中,來日皇爺爺北巡歸來時,孫兒願以所射柳枝為賀……”

“甲戌,祭祀靈濟宮。靈濟宮為皇爺爺敕建,靈異不斷,如今孫兒亦有所求。只願尊長身體安康無病無痛,再願膝下女兒平安喜樂……”

“丁丑,見虜中降者古納臺。此人絕非尋常虜寇,孫兒疑此人乃韃靼瓦剌之外又一部首領部屬,應別有所圖,望皇爺爺明察秋毫,莫要上了他的當……”

一句句讀完,張越漸漸忘了床上的天子,等到良久記起望過去的時候,他卻只見皇帝已然彷彿熟睡了一般,臉上猶有笑容。一時間,一種難言的戰慄感一時佈滿了全身。

由於寬河守禦千戶所和會州衛皆廢,因此,張越等人從大寧出發的那一日,首先得透過茫茫草原,最大的隱患便是迎面碰上大股敵軍。這一路上,風聲鶴唳的感覺一直伴隨著所有人。然而,相比那些一無所知只防備外敵的軍士,為首三人卻都是心頭沉重。

和去年北征時被派回京城不同,這一次卻絲毫沒有什麼做給人看的成分。昨天夜裡,皇帝再次昏厥了過去後,張越慌忙讓人去叫楊榮金幼孜帶來的御醫,但哪怕是醫術向來極得皇帝讚賞的史權,最後也是頹然無法。等到了清晨,一代雄主嚥下了最後一口氣,於是,他不得不和楊榮海壽踏上了歸程,只帶著幾十名護衛快馬加鞭地往京師趕。

大寧距京師八百里,由於之前大段路途都在塞外,需得小心謹慎,因此前頭一路三百餘里足足走了兩天一夜,入松亭關的後半程因為沿途可更換驛馬,於是從遵化、薊州、三河、通州直到京師這條路,一行人竟只用了一夜多一點。當抵達京師城下時,恰好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