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麼時候一手支在炕桌上,已經是睡著了。旁邊的陳蕪見此情形忙走上前來,正要去推醒張越時,朱瞻基卻站了起來,淡淡地擺了擺手說:“他在路上幾天沒閤眼,必然是困極了,讓他去睡吧。你去取一件披風來,隨我去外頭走走,今晚我睡不著!”

由於北平行都司已經廢棄多年,哪怕重取大寧,如今的松亭關依舊是戒備森嚴。只是,相比從前重點防備南邊,如今的重點卻在於北面,所以即便是夜裡,依舊能看到四處燃燒的熊熊火把,依舊能看到一隊隊巡邏的軍士。當朱瞻基走到城頭的時候,幾個軍官聞訊趕了過來,卻被陳蕪上前攔住了。

“太孫殿下眼下心情不好,你們別去擾了他。”

軍官們看不見朱瞻基外袍之下的那一身麻衣,並不知道他忽然帶兵前往大寧是何緣由,因此這會兒聽陳蕪這麼一說,眾人頓時偃旗息鼓。沒了和皇太孫套近乎的機會固然可惜,可要是惹得這位主兒惱怒就更划不來了。於是,幾個軍官只得遠遠退開,卻不敢擅離。

此時此刻天色已晚,烏雲遮住了月亮和繁星,城外一片漆黑,幾乎不見一絲一毫的亮光。雪仍舊是下得稀稀落落,但風卻漸漸大了起來,裹挾著草原上的沙土劈頭蓋臉地打在人的臉上,不免有一陣陣刺痛的感覺。然而,站在大風之中的朱瞻基卻是半晌都沒有挪動一步,從後頭看著彷彿是化成了泥雕木塑。最後,陳蕪瞧著實在不對,連忙悄悄上前。

把手中另一件厚厚的白狐皮披風蓋在了朱瞻基肩頭,他又乍著膽子輕輕握了握這位皇太孫露在外頭的手,見已經是凍僵了,他不由得暗自叫苦,忙朝身後另兩個隨侍的太監打了個眼色,接過了他們手中的貂鼠手套,不由分說地給朱瞻基套上了。

見人絲毫沒有反應,他只得開口勸道:“殿下,就算睡不著,夜間風大,您還是進屋裡眯一會吧。明日還要趕路,到了軍中還要……殿下,您不會自個想想,也得想想皇上對您的期望,這凍壞了可怎麼好?”

陳蕪伺候朱瞻基多年,若是平日這麼勸一番必定有成效,但此時此刻,朱瞻基卻是壓根沒有理會這番話。又怕又急的陳蕪眼看無用,少不得又勸了好些話,好容易才把人請回了屋子裡。他也顧不得張越仍靠在炕桌上睡著,急急忙忙吩咐了人張羅送熱水,待到朱瞻基坐下就親自扒拉下了鞋襪伺候洗腳。

毫無知覺的腳也不知道被揉搓了多久,朱瞻基才發出了一聲微不可聞的呻吟。他的父親足足當了二十一年的皇太子,膽戰心驚了二十一年,如今終於如願以償。天底下最難的就是父子君臣,以後他可也會同樣如此?

第十四卷 定乾坤 第002章 憂喜參半

九月二十八日,皇太孫朱瞻基抵達大寧,即日發喪。然而,由於軍中不曾準備那麼多麻布,因此除了金幼孜以及張輔柳升等一些勳貴,上下將官士卒自然是沒法易服。披髮哭靈之後,朱瞻基便召張輔金幼孜等人吩咐回京事宜,當即議定由陽武侯薛祿守大寧,張輔柳升陳懋等於次日領軍護送發靈回京。這一夜,所有人忙著諸多事宜,都是徹夜未眠。

由於快馬報喪,小溪須臾便傳遍了天下八方,回京這一路上,從過了松亭關開始,一路都是軍民素服哭迎。那素淡的顏色再加上天地蕭瑟肅殺的背景,越發流露出一種異樣的悲涼來。由於是大軍行進,回去這千多里路,一行人足足走了五天,每日行程不過兩百多里。

這一晚是入京前的最後一夜,大軍駐紮在了三河。前方早已傳來訊息,皇太子將率百官迎於京郊。之前雖說都是日走夜停,但上上下下的人幾乎都沒睡好,各有各的心事。朱瞻基自從發喪之後,除非是需要諸勳貴合議的事,其餘時候一律不見外人,眼下仍然是如此。然而,柳升陳懋等人眼看京師漸近,哪裡坐得住,紮營之後就聚在了一塊,只派人去邀請張輔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