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衙門前前後後的瓦房都是建好了六七年,這些年因為戶部國庫捉襟見肘很少修繕,頂多也就是屋頂上補了幾塊瓦片,牆上補了幾塊磚頭,看上去已經是很有些破敗景象。哪怕是眼下天色昏暗看不清路途,也只有前頭唐永手中提的那一盞昏黃的燈籠,其餘地方都是漆黑一片。

二堂也只點著一盞油燈,因此一行人進去行禮之後,就連眼睛最好的張越也難能看清大案背後的李慶是什麼表情,料想也脫不了陰沉。果然,唐永一馬當先奏報了相應情形,李慶就冷冰冰地說:“職方司管著天南地北的軍情,雖說這兩份軍報都是今天傍晚才送來,但你們成天和這些東西打交道,就該仔細用心!倘若儘早看出端倪,也不會如眼下這般!”

他素來是不苟言笑的人,署理兵部這一陣子對上上下下要求極嚴,此時見人人不作聲,他的聲音更是帶了幾份冷冽:“就算是端午節,你們也該記得自己的身份!沒事情請假往外跑,甚至於早早散衙,如此不盡心盡力,豈不是辜負皇恩?我回頭便要進宮,內閣還有人值守,今夜就能把軍報遞上去。你們既然隸屬職方司,先各自說說你們的看法。”

儘管剛剛唐永提醒了一遭,但誰也沒想到李慶劈頭蓋臉一頂大帽子扣下來,隨即竟直截了當地問了這個。都知道李慶苛刻,這會兒哪怕心中有腹稿,眾人也不肯第一個站出來挨批,於是便面面相覷了起來。張越畢竟調入職方司時間短,見幾個同僚都悄悄往後挪,李慶那眼睛卻盯著自己瞧,尋思躲不過的他索性不躲了。

“回稟李尚書,雖說兩份都是軍情急報,但我以為兩地局勢仍安。交趾叛亂已經不是一兩回了,算上最初的陳簡定陳季擴叔侄,少說也有數十人,此次黎利剛剛被擒就蹦出來一個潘正也在意料之中。鎮守交趾的張總兵如今尚未回還,麾下精兵勇將,既然能擒住一個黎利,一個潘正也不在話下,只要其後招撫得法,不至於釀成大亂。而阿魯臺大合韃靼諸部是從年初的時候就開始了,他是敗軍之將逃軍之將,如今極可能是虛張聲勢以拒瓦剌……”

“好了!”

一口打斷了張越的話,李慶便冷冷說道:“照你說來,這軍情急報竟是無關緊要不成?一個黎利鬧得交趾雞犬不寧,安知如今就不是第二個?韃靼素來乃是北地大患,你說得倒是輕易。你們幾個,都是職方司的老人了,別一個個站在那裡當樁子!”

面對李慶這毫不留情的斥責,其他人自是表現各異,有暗自不安的,有幸災樂禍的,有面無表情的,也有不以為然的。可等到那矛頭調轉到了自己頭上,他們方才打疊起了精神,各自按照品級資歷上前陳情。既然是這麼一個挑剔的上司,從郎中唐永以下,一個賽一個的老成持重,說的話也幾乎都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交趾那邊的叛亂應立刻出動大軍儘早撲滅,以免火星變成燎原大火,原有撤軍之議暫止,但仍需要定下撤軍日程,留守大軍不宜超過三萬。至於北部邊境則是應當嚴加戒備整肅兵馬,隨時應對出兵——有方賓等人的前車之轍,他們都已經做好了皇帝親征的準備。

聽了其他幾人的話,李慶不禁瞥了張越一眼,心裡很有些躊躇。工部尚書在六部之中居末,於他不過是一個跳板,但是兵部如今還有資格更老的趙羾,他要去掉兼署這兩個字談何容易。既然如此,便要切切實實做出些實績來。這其中,北征無疑是一條路子,前次若不是他北征督餉分毫不差,也不會再次署理兵部。但是,要是就因為前頭一下子倒了三位尚書就迎合皇帝的心意,那卻絕對不行。貿然出兵,後患無窮,況且皇帝的身體……

“張越留下,其他人先出去!”

雖說剛剛被砸了硬梆梆的一席話,但張越並不覺得有什麼不舒服,畢竟,這些老大人們從來個個都有著幾十年的資歷,擺些架子也正常。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