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到了先頭在碼頭上看到張越和孟賢說話的情形。覷那光景,兩人決計是認識的。而且張越一口一個孟伯父,孟賢一口一個越哥兒,更像是世家通好的格調。而那杜夫人一行和這兩撥同行,張越還叫著師母,豈是能夠輕易怠慢的?

見那兩扇大門在自己面前關了個嚴嚴實實,他不禁無可奈何,心中倒憋了一股氣——反正出紕漏也是知州大人出紕漏,關他屁事?天塌了也有高的人盯著,忙碌了一整天,他還是回去睡覺要緊!

這一晚上所有人都睡了個好覺。在船上坐了三四天的人們如此,勞累了大半天的衙役們如此,摟著美貌小妾的知州嚴寬更是如此。所以,次日早晨,就連一向起居準時的杜夫人裘氏也耽擱了半個時辰,更不用說其他人。滿身肥肉的嚴寬匆匆趕到的時候,三面屋子裡的人都收拾好了行裝預備啟程。

“師母,東平去濟南府大約三百多里地,你和綰妹雖帶著不少家人,但這一路上畢竟說不好,所以我還是帶人先把你們送到濟南府,再去安丘上任,也好見一見先生。”

裘氏早知道孟家也對張越有意,巴不得他提出這一條,心中著實欣喜。只是這一路上和孟家同行,她也不好將喜色掛在臉上,點點頭之後便對吳夫人等告辭。孟賢早就料定了這一遭,也沒有多說什麼,倒是孟敏和杜綰兩個年紀相仿的姑娘家很是依依惜別,孟敏送出了一幅繡品,杜綰則是回贈了一個荷包,眼看她們在那兒說話,張越好容易才見縫插針對孟敏說了一句話。

“青州府雖是山東都指揮使司所在,但畢竟不同於南京北京,四妹妹請多保重。”

孟賢聽了這話眉頭一挑,吳夫人心中卻是酸澀得緊,孟敏驚愕片刻便笑著謝過。裘氏見此情景微一詫異,心裡雖不覺不妥,卻還是瞧了杜綰一眼。杜綰則是低頭端詳著手中孟敏那幅挑不出一絲錯處的繡品,心頭微微有些異樣。

這時候,在旁邊猶如透明人似的嚴寬方才覺察出了一丁點昨日沒發現的苗頭,心中頗有一種不妙的感覺。這看似頂不起眼的少年安丘知縣一邊稱師母,一邊對人家孟家大小姐叫什麼四妹妹,怎麼彷彿很有來頭?及至孟賢又笑著對張越囑咐了一番話,他那不安就更強烈了。

好容易捱著把兩路人馬送出了城,等到那人影瞧不見了,他立刻揪住了一同前來相送的捕頭李才,厲聲喝道:“那個安丘知縣究竟怎麼回事?他怎麼會和孟家人這麼親熱,還稱呼那位杜夫人師母?你是做什麼吃的,昨天為什麼不和我說明白!”

“不是大人昨兒個傍晚對小的說,不該小的管的閒事就不要管麼?”

李才一句話把嚴寬噎得臉色發青,心中暗自解氣。但他終究不敢做得太過分,少不得把昨兒個在碼頭看到聽到的情形全都解說了一遍,最後才小心翼翼地說:“昨日傍晚小的去尋大人,就是想說這事兒。那張公子看著好像來歷不凡,小的生怕大人您得罪了他……”

話沒說完,他便感到面前的知州大人正用噴火似的目光看他,連忙往後疾退了一步,生怕這位一個氣性不好就賞他一巴掌。這是極有可能的,本是舉人出身的知州平日脾氣暴躁,衙役們打板子是頂常見的。再不好就是大耳刮子打上來,私底下大夥全都懷疑這一位的功名究竟是打哪兒來的。

嚴寬此時已經是把腸子都給悔青了,杜楨的學生他固然不怕,但人家和孟家彷彿有親戚關係,那他就不得不擔心那是否也是功臣子弟。一想到功臣子弟好端端的武官不當卻來當一個小小的縣令,他只覺得要多糾結就有多糾結,更是埋怨起了昨晚上連個暗示都沒有的孟賢。姓張……這京城裡姓張的公侯伯似乎還不止一家,千萬別是最顯赫的那一家就好!

想到這兒,他愣是打消了立刻回城的主意。親自上馬追了上去,這一追就是兩裡地。他平日養尊處優,哪曾在這顛簸的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