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有些不恭敬。於是,她便親自登門和襄城伯夫人商議了一番,將納采的日子挪到了六月。

這天夜裡,張家父子促膝長談了一個多時辰。之前兩人先是要複習功課,之後是要應付中進士後的諸般禮儀,就連進士公服常服等等的置備也耗費了巨量精力,幾乎不曾有空餘功夫商量什麼大事。此時,當張倬聽張越轉述了張輔的那番話和楊士奇的提醒。當得知張越從顧氏那裡得到了一個大田莊的地契,他不得不承認,自己這個父親彷彿幫不上兒子。

他唯一想到的只有一件事,一個人,於是又斟酌了良久方才開口說道:“之前你初到南京時,曾經承蒙錦衣衛袁指揮使暗中照顧,你可還記得?”

張越聞言心中一跳,心想怎麼不記得,他這些日子最惦記的便是這個人,就是那件未了之案。若不是覺著張倬時機合適了一定會對他講明,若不是他自己在這種事情上沒法單獨追查,若不是他覺得這北京城環境錯綜複雜,隱忍方才是上上之策……只怕他早就按捺不住了。

“爹,我當然記得。”見張倬目光炯炯盯著自己瞧,他乾脆坦陳道,“您剛到南京的時候,我有一日到您屋裡去找您,結果珍珠提醒了一句,我就在百寶格旁邊的抽屜裡找到了一份帖子。那帖子的署名寫著沐寧,我記得就是河南衛所那個沐千戶。因這個姓並不多,所以我就留了心,只是一直都沒問您。”

“你就是心思重,那時珍珠告訴我,我還預備你來問,誰知你竟是忍到了現在。”張倬隨手合上了手中的扇子,盯著張越臉上瞅了一陣,繼而嘆了一口氣,“當初開封大水那一回,事後你就問過我,那時候我對你說過和錦衣衛別無瓜葛,想必你這孩子就惦記上了。錦衣衛掌刑名偵緝,和咱們張家自然沒什麼關聯,和錦衣衛勉強算是有關聯的,也就是我而已。”

張越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雖說心裡已經有些準備,但此時此刻張倬坦然承認,他仍免不了感到某種震驚,心裡更是演繹出了無數錯綜複雜的陰謀判斷。若非如今對大明官制深有研究,他甚至還懷疑自家爹爹會不會是錦衣衛在暗處的密探,比如說統管什麼暗衛之類。

“更準確的說,我不過是和袁指揮使有些交情,河南衛所的錦衣衛軍官都是他帶出來的。所以包括那位沐千戶在內,上上下下的人關鍵時刻能幫一些忙。”說到這兒,張倬便收起了面上的玩笑之色,正色道,“錦衣衛於百官來說惡名昭著臭名昭彰,所以非萬不得已,我也不會求袁指揮使幫忙,他更不會和你有什麼牽連。告訴你此事一是為了釋你的疑,二是為了讓你心裡有數,不是為了讓你動什麼歪腦筋的。”

我能動什麼歪腦筋?我敢動什麼歪腦筋?張越面露苦笑,心想錦衣衛指揮使看著威風凜凜,但曾經那樣不可一世的紀綱都倒臺了,更何況無根無基的袁方?若是不出意料,只怕東廠的設立也就在幾年之內,他若是想要藉助錦衣衛幹什麼勾當,這還真是不要命了。

“你的性子雖沉穩,不過你是我兒子,有些東西外人看不出來,但我這個當爹爹的卻明白。翰林院之內規矩太多,只怕你多半是不樂意的。你身在世家,並不曾經過多少艱險,縱使別人誇讚,但小風雨比不上大風浪,不如趁著出仕到外頭磨練磨練。如此也好,既然你大堂伯和楊閣老也有這個意思,三日之後的館選……你就裝病不要去了。”

起頭那些話張越聽著很有道理,畢竟自家父親知自家事,他雖然在外頭人看起來沉著冷靜,但那不過是表象,他骨子裡就不是一個喜歡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的人,事事審慎不過是因為沒法子。這年輕人激揚文字揮斥方遒乃是天性,他就算加上前世活的那歲數,也還是年輕人,怎麼會樂意呆在京城這樣實在憋悶的地方?

然而,聽到這裝病兩個字,他頓時愣住了,甚至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