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又去了張輔處,卻站在廊下沒有進門。正沉吟間,只聽門簾一陣響動,他一抬頭便看見那中年太醫史權從內中走出,忙上前問道:“史太醫,我大堂伯現在如何?”

太醫院中各色人都有,史權卻是那種一心浸淫醫道不問外事的人,所以昨日方才會耿著脖子死死攔住張輗父子。瞧著張越一向溫文有禮,他自是對其態度稍稍和緩些,此時便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

“先頭幾個太醫用藥太過謹慎,卻不知道英國公素來太康健,這一病來勢洶洶,就該用猛藥來治,一味縮手縮腳反而耽誤了。如今我雖然用了對症的藥,但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倘若英國公能熬過這一冬,等明年入春了應該會徐徐好轉。”

雖說沒聽到什麼太好的訊息,但人家至少給了一個明確的說法,因此張越總算有了些底氣。見史權說完這話徑直往旁邊的耳房走去,他忖度片刻就快步追了上去。

“史太醫,我聽人說,割股奉親能治百病,可是真有這事?”

話音剛落,史權便忽地轉過了身子,面上先是露出了一絲詫異,旋即便笑了:“醫書上確有以人肉入藥的記載,只不過能治百病卻是未必。英國公的病並不需以人肉入藥,不過公子只是英國公堂侄,卻有如此孝道,倒是難得了,只是如今卻不必這麼做。”

眼看史權說完這話便進了耳房,站在那裡的張越只覺苦笑不得。他不過就是隨口一問罷了,人家居然誤解成了他準備割股奉親!這真要割,張輗父子說不定會爭先恐後,怎麼也輪不著並不惦記那個爵位的他。想著這事,他搖搖頭便回了自己房間。

如今已經入秋,北方的天氣便和夏日不同。這白天天氣依舊炎熱,到了晚上卻有些涼了,所以秋痕已經是換下了床上的葦蓆,又讓琥珀去尋管事媳婦領一床綃紗被。這時候她正忙著鋪床,冷不丁瞅見張越進來,便擱下這邊的事情。上前為張越脫去了外頭的大衣裳,見他滿頭大汗,她又忙著去打水擰毛巾。張越雖想親力親為,但哪裡攔得住她。

等到張越通身大汗落了,秋痕倒是滿頭大汗,此時面上雖笑,口中卻埋怨道:“咱們昨日才到,今兒個奴婢和琥珀居然在外頭撞見過幾個壯年男僕,這怎麼使得?這家裡總該有家裡的規矩,人手不夠不要緊,但規矩總得立起來,內外也不能就這麼串來串去的,沒來由讓人家笑話。少爺是不是和榮管家去商量商量?”

張越雖不至於對男女大防看得那麼嚴重,卻知道這內外若是沒個分際並不是好事,於是也沉吟了起來。他知道張輗父子屬於那種驕橫不管事的,所以本不打算初來乍到就攬事上身。如今看來他若是不出面,那兩父子哪怕是這家裡亂成一鍋粥也不會理會。

“眼下大堂伯病著,榮管家大約也是無心管這些事。你說得對,我待會就去找他好好計議,就算不立家規,好歹也得擬定幾個條陳出來,否則沒個賞罰那些人也不盡心。”

秋痕見張越聽了自己的,心裡也頗為高興。又說了一會話,見琥珀還不曾回來,她不禁納悶了,當下就說道:“怪了,我讓琥珀去找管事媳婦要一床綃紗被,都已經小半個時辰了,怎麼人還沒回來?這家裡亂糟糟的,別是碰見什麼人了吧?”

張越略一怔便記起昨日晚上睡著確實有些涼,不禁微微一笑。秋痕的周到他自然是領教了多年,此時想起這家裡上下還沒個條理,他倒有些擔心琥珀,便站起身道:“既然你不放心,那我就過去看看,你在這裡好生看著門就是。”

眼看張越撂下這話就掀簾出了門,秋痕倒是瞪大了眼睛,不一會兒便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重新回去鋪好了床,她便從箱底翻出那件和琥珀一起趕出的活計來,摩挲著上頭的繡工,她面上便流露出幾分歡喜,隨即又有些怔忡,竟是喃喃自語了起來。

“這好容易趕出來,偏偏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