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瞧著和之前到國子監上學竟還是一般光景,若是我記性不好。興許還以為你還是當初在京師那年紀。老爺臨走之前已經囑咐過,說你們住在這裡便和自家一樣,不用有什麼拘束。都是一家人,我還等著你他日金榜題名,也好熱鬧熱鬧呢!小七也是一樣,倘若丫頭下人中有那些懶散怠慢的,儘管告訴我!”

張倬自是謙遜了一番。而顧彬看滿屋子的丫頭都是穿得體面,卻也謹慎。只是道了謝便一句不敢多說,生怕被人恥笑了去。說了一會話,張越見王夫人面上彷彿有些不痛快,情知她心中有事,便趁勢告退,可他才掀簾送了張倬和顧彬出去,卻吃王夫人開口叫住。只得和父親打了個眼色,又轉身回去。

“碧落,你去送叔老爺和表少爺回房!”

眼見王夫人打發了碧落出去,張越登時醒悟到王夫人有話要說。果然,不多時王夫人又打發了屋子裡其他幾個小丫頭,更起身站了起來,臉色不豫地來來回回踱了幾步,幾次想要開口卻又閉口不言,直到最後方才下定了決心。

“你大堂伯前些年一直都在外打仗,一去便每每是一兩年,所以這家裡我一向管得嚴密,之前丫頭中間有閒言碎語流傳,又傳出了幾件傷風敗俗的東西,所以趁著給你爹爹他們收拾屋子。我讓幾個妥當婆子在各房裡抄檢了一番,攆了幾個丫頭。這原本是平常事,不過……”

彷彿是難以啟齒,她竟是又停頓了許久,隨即方才苦笑道:“沒想到,只不過一個丫頭竟是牽出了一件大事。唔……你看看這個。”

見王夫人從一邊拿起了一樣東西遞了過來,張越怔了一怔方才伸手接過,只瞅了一眼便大吃一驚。這赫然是一件紫貂皮大氅,倘若他不曾看錯,這正是先頭以宮中張貴妃名義賞賜給他的。只不過這原先完好無損的東西如今滿是窟窿,竟被人用刀戳出了無數小洞。

“大伯孃,這……”

“那丫頭說先頭曾經受了陳姨娘指使,藉故潛到你屋子裡,偷了宮中賞賜的紫貂皮大氅!”王夫人此時再難掩飾那氣急敗壞的情緒,狠狠一巴掌拍在几案上,“惜玉帶人在她房裡搜出了這東西,我拘來那賤人來詢問,動了竹杖家法,她方才招認說是受了你二堂伯的指使,說是隻要能做好這件事,人家許了她求子秘方,將來生下兒子必能承繼英國公爵位。人家只是讓她偷,她卻糟蹋成了這光景……我看她簡直是失心瘋了!”

此時此刻,張越方才把幾個線頭統統串在了一起。他在棲霞寺遇到那兩個堂弟,彼此衝突了一番,那兩個小的回去之後少不得添油加醋。張輗覬覦英國公爵位,所以容不得他和張超,所以那天才會在路上挑撥張赳。於是,張珂忽然找他鬥詩,並不是為了贏下他的紫貂皮大氅落他的面子,而是有人知道他根本拿不出東西來。

而且即便那時候能夠順藤摸瓜查到這位陳姨娘,人家也可以把事情推託得乾乾淨淨,到頭來,英國公張輔和王夫人輕則背上一個治家不嚴的罪名。幸好他是贏了,否則若是被人家捏著這軟腳,那便是一輩子都毀了。

饒是張越素來好氣性,這時候也忍不住火冒三丈,拿著那紫貂皮大氅,眼睛幾乎能噴出火來。他暗想這張家的鼎盛幾乎都來自河間王張玉和英國公張輔,可張玉張輔都是一世英豪,張輗居然會是這樣卑鄙無恥不擇手段的人!

“眼下你大堂伯隨駕出行,就算去知會他也已經來不及了。”王夫人此時也是又氣又惱,倘若不是事情矇混不住,她又無計可施,她早就死死捂住了這家醜。見張越攥著拳頭,顯然是怒極,她便輕輕咳嗽了一聲,“皇上北巡一時半會不會回來,你幸好沒有隨行,短時間內也不至於出什麼紕漏。若是你二堂伯不知道這東西毀了還好,若是知道……”

良久,張越方才神情平靜地抬起了頭:“大伯孃,這紫貂皮大氅可有第二件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