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曾在太子壽宴上見過芳華。凌相公上前一步,故意打量著他,無視那發白的嘴唇道:“四公子比前些時豐腴不少,怎說是有病了?”霍相公緊接著道:“父兄為國捐軀,四公子卻無半分哀傷之情,倒有閒情雅緻逛街。哼哼,好個孝順的兒子!”芳華見他二人目光,盡在自家腹上來回直轉。示意時鳴退在一旁,環顧漸漸聚攏的百姓,跟著一聲冷笑道:“先父屍骨未寒,二位相公一相與他不和,便等不急要難為他的家人嗎?”凌相公笑了笑道:“我與令尊不過政見不同,並無私怨。聽聞郡王教子嚴厲,唯對四公子溺愛非常。如今他命喪界水山,連屍骨也不曾運回,可憐吶!”霍相公指著芳華的臉道:“你得他寵愛最多,卻連看也不去看他一眼。你枉為人子,枉讀詩書!”

芳華向前踉蹌了幾步,時鳴同採茗將他左右架住,連聲問怎麼了?他努力穩住身形,閉著眼歇了會兒,才啞著嗓子道:“回郡王府,快,快!”時鳴不及相勸,凌相公在旁搶著道:“我二人正好與四公子同路。”霍相公撣了撣袖子,陰陽怪氣的道:“如此,也好與前去弔唁的列位臣工一個交代。”芳華不願與他糾纏,吩咐速速起轎。

郡王府正門大開,家人僕婦穿了孝服,進進出出忙的腳不沾地,便是二位總管也不得一絲閒空。連日來朝中大臣俱往郡王府弔唁。熙熙攘攘迎來送往,比那廟會還熱鬧。眾人皆知郡王府沒有正經女主兒,因此都不曾帶女眷過來。即便如此,也讓東城寄優同一班摯友,應接不暇筋疲力竭。多虧輕浪撥了二三十個人手過來,方才勉強支應開。

再過一日便要下葬,那位四公子始終不曾露面。且不說大臣們私下議論頗多不滿,便是梁露橋幾個,也追著東城問個不休。芳華不能見人,晴池下落不明,如今東城是這府裡唯一的正經主子。寄優懶散慣了哪裡指望得上?總不能讓姨奶奶與身懷六甲的小舅母出來,主持事宜吧?因此,東城雖被一再逼問亦不敢裝病躲避,真真是度日如年。

這會子好容易坐下來喘口氣,一口茶才吃到嘴裡,未等下嚥,便有家人飛奔入內回稟道:“二公子,四……四……四公子回來了!”東城不妨嗆得大咳起來,指著那家人的臉道:“你……咳咳……你說什……咳咳……什麼?”露橋恰在一旁,拍著他的背道:“芳華回來了。我倒要問問他,究竟做的什麼故事?”話未說完,卻見東城扔了茶杯幾步搶出去。露橋在後頭一面攆一面叫道:“你們兄弟搗的什麼鬼?”前來弔唁的官員不知發生了甚等事,也跟了過去。

芳華甩開採茗的手往前跑了兩步,無奈身子實在笨重,腳又腫的難受,險險跌倒在地。時鳴趕過來扶住道:“四郎,你答應過我什麼?”恰在此時,芳華只覺胎兒在裡面動了動。遮在斗篷下的手輕輕托住那裡,穩了穩神情,由著他兩個扶了自己進去。

靈堂內一片素白,那斗大的祭字,幾乎灼傷了芳華的雙眼。先前還只是聽說父兄亡故,便已叫他悲不自勝。如今望著供桌上的兩塊牌位,反倒令他懷疑起來。忽然想起凌相公的話,芳華咬了咬蒼白的唇,一步一步往祭帳後面過來。時鳴正猶豫著是否扶他過去,卻見東城同露橋一前一後趕了進來。

東城望了時鳴一眼,雙手扶住芳華的肩低聲道:“你不好生養著,又過來做什麼?”芳華也不答話,目光越過他望著停放在帳後的兩副棺材上。露橋在後面過來,打量芳華雖氣色不好,人卻比先前富態了不少,尤其連肚子也微微挺了出來。當下臉色便有些不好看,挖苦道:“不是說你病得厲害嗎?怎的倒長胖了不少?嘿嘿,宮裡的飯食果然養人。”東城回頭瞪了他一眼,壓著氣道:“好兄弟,這幾日委實辛苦你了,且先行回府歇息吧。”說罷便來推他出去。凌霍二人同幾位官員走進來道:“我等也想知道,四公子被何事阻身,以致不能為父兄守靈?說將出來也免得眾人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