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進來,朝帷幔深處怒了努嘴。鳳弦悄聲道:“睡了?”小樓點點頭。鳳弦將懷裡的書交與他方要離去,卻聽見裡面有人低語。二人互望一眼,鳳弦端了桌上的茶杯,小樓拿了書隨在後面,輕手輕腳地走進去。

在那雕花疊翠床上,金銀滑絲錦被中,臥著一絕色之人。只見他長髮光可鑑物,蜿蜒的鋪在枕上。此刻正黛眉低垂,媚眼如絲,薄唇似笑非笑。不知何時將褻衣滾開來,露出裡面不算太白,但卻極其細膩緊緻的肌膚。與那胸前嫣紅兩點,圓潤的肩頭,令旁人看得面紅耳赤,不敢抬頭。

鳳弦藉故放杯子轉過身去。小樓雖是自幼服侍之人,依舊無法淡定的,應對那張雌雄莫辨的臉。趕上前去,手忙腳亂的要與他遮蓋。不想那人陡然睜開雙眼,桃花眼中清明如鏡,目光卻有些陰冷,不免將那美麗打了些折扣。小樓雖在他面前得寵,竟不敢有一毫的放肆,忙弓著身子退後幾步道:“啟殿下,子叔衙內回來了。”原來,此人便是無極國太子易飛鸞。

待小樓退去,飛鸞向鳳弦招招手示意他進前來。鳳弦面上微紅,端了茶杯走到床邊,垂著眼簾道:“殿下請用茶。”飛鸞也不遮擋身體,靜靜的望他一眼,就著他的手呷了口茶。忽然臉色一變,伸了脖子在他身上聞了聞。鳳弦輕輕避開,面露尷尬的道:“今日原有些熱,方才走的急了,待臣回房去洗洗吧?”飛鸞坐起身,探手將他拉至面前坐下,又俯身在他胸前聞了聞。抬起頭直直的望向他雙眼,笑道:“不是汗味兒,你……你自己聞聞?”鳳弦見他神情曖昧很是不解,將茶杯放在一旁的小几上,牽了胸前的衣裳聞了聞,口裡“咦”了一聲道:“哪裡來的茉莉花香?”飛鸞盯著他的臉,掩好衣服道:“這話問著誰來?你……有屋裡人了?”不料鳳弦聽後竟“哈哈”地笑起來,以至於往後仰倒在他腿上。

鳳弦九歲時便做了太子伴讀。飛鸞與他相交甚厚,時常留他在宮中居住,儼然便是一對親手足。對他的品性飛鸞瞭如指掌。見他此刻笑得坦蕩,略放下心來,笑問道:“你倒說說,這花香從何而來?敢是回家取一趟書,便有了豔遇不成?是哪家的小娘子,竟入了你的眼?”鳳弦從新坐好,略想了想道:“臣今日果真遇著一個人,還出手救了他的性命……”飛鸞見他說到一半兒停了下來,也不急著催他。鳳弦道:“因殿下要書要得急,臣便走了近路。不想一個人……”說到此處,眼前便浮現出芳華墜樓的情景。

但見塵俗鬧市之中,有一人從天而降。袍袖飛舞間,宛似疾風吹落的花朵。那一刻他來不及多想,鬆開韁繩縱身向前,將那人接在懷中。令他不解的是,二人素昧平生,那一瞬間竟有久違之感。更讓他吃驚的還在後面,那個小官人含著眼淚,模糊不清的喚了他一聲“泊然”。

這個名字是他數日前在夢中所聞,外人是如何知道的?夢境中,自己站在山崗之上,山下是一片沼澤。一個瘦弱的人影陷在裡面,自己怎麼看也看不清他的容貌。那個人向自己張著手求救,口裡斷斷續續,喚的便是“泊然”。看著他一點一點往下沉去,顧不得山勢陡峭,一路跌跌撞撞的趕將下來。可惜還是遲了,那漆黑汙濁的沼澤上,就只剩下一雙雪白的手,還在向自己無力的揮動。一時只覺五內俱崩,癱在岸上大叫了一聲“守真”,猛的醒轉過來。

心還在狂跳不止,淚水混著汗水交織而下。有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什麼是痛入骨髓?何為摧心剖肝?那個叫“守真”的人,似乎與自己的關係非比尋常,甚至超過了家人。他到底是誰?為何我會知道他的名字?這個疑問連日來一直困擾著他。

今日,光天化日之下,他親耳聽到有人真真切切的,喚了他一聲“泊然”。震驚之餘竟忘了答話,當街抱著那小官人,與他四目相望。明明是陌生人,卻有久別重逢之感。一則怕太子久候,二則眼前人多,委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