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聞念睜開眼,未曾徹底恢復色彩的恍惚的視野當中,船頭的那個身影同樣睜開了眼。

祂睜眼的一瞬間,船頭的太陽忽然間就黯淡了下去。那竟然真的只是一盞燈籠,暖紅色的燭火在白紙構成的囚籠下跳動著,火光映到海上,起伏的海水把那光反射向無窮盡的遠方,儘管燭火黯淡了下來,可它依然沸騰了這整片大海,如太陽被日食吞卻,光與熱依舊滋養大地。

火光也映到船頭那人的身上,卻不及祂的眼睛萬分之一明亮。

祂穿著素淨的白袍,雙手背在身後,有著一對如同黃金鑄成的眼睛,那雙眼睛太耀眼了,你根本看不清祂的臉和五官。

祂的腳底下堆著四個青銅的棺槨,棺口敞開著,裡面空蕩蕩的,白銀的鎖鏈盤在一旁,彷彿會有鮮活的生命與靈魂躺進棺材裡,然後棺口封緊,鎖鏈纏繞其上……

楊聞念望著那艘緩緩接近的小船,伸出右手握住了旁邊的劍柄。

“打算說些什麼嗎?”楊聞念輕聲問。

祂的臉上那對黃金色的眼睛波盪了一下,沒有說話,寬大的白袍下傳出來幽深的笑聲。

嘰嘰?咯咯?

楊聞念聽不清那笑聲的發音,因為那聲音如同在深淵裡迴盪過幾千次、幾萬次一樣,恍惚而刺耳。

於是下一瞬間他直接衝了過去,手裡提著一把蒼白色如骨、卻浸滿了鮮紅色的血的劍。

玉劍並沒有被收回去,因為在察覺到圓桌騎士團開始停步、甚至退卻的時候,楊聞念就知道了前方有誰在等著自己。

只是他未曾想到,這場照面會這麼明亮而炙熱。

他一步踏出去腳下的浮冰,他本就在浮冰的邊緣,這一腳直接踏進了北冰洋裡。

但是嶄新的冰層在他的腳底凝結,讓他的每一步都踏的沉重,如擂動的戰鼓。

他雙手握劍,左手主發力。和傷口嶙峋的右臂不同,完好無損的左臂上有幽幽的白光若隱若現。

在三個多月前,他在埋骨地的尼伯龍根裡移植了第二塊聖骸,神明的左臂骨。於是他擁有了馭使四大元素中水元素的權柄,雖然這個權柄並不大。

但這已經夠了,他踏在往前延伸的冰路上,而筆直的冰路筆直地指向遠處那艘悠悠的小船,彷彿會有一萬個騎士沿著這條路衝鋒。

楊聞念計算好了一切,自己到達的時間,揮劍的角度,一劍被攔下後自己所處的位置,第二劍的目標……

然後他發現有一雙手忽然到了自己眼前。

那是一雙纏滿白布的手,從素淨的白袍下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