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7月19日,下午。

蘇曉檣就和楊聞念離開了埋骨地,搭乘飛機來到了祖國的東北,落地後開車來到了這個國家最北邊的城市——漠河市。

帶著蘇曉檣驅車行駛在大興安嶺廣袤無垠的林海里,楊聞念聲音很輕,“我是孤兒,很小的時候被我師傅撿到。師傅他是紅星林場的護林員,我也就在這片林海里長大。”

“普通人嗎?”蘇曉檣微微驚訝。

楊聞念搖搖頭,“不。雖然職業很普通,但他可不是普通人,”

“我師傅叫李書文,就是你記憶裡的那個李書文。1862年生,今年2010年,148歲。他是埋骨地的執劍使,很年輕的時候就移植了龍骨,並進入混血種世界闖蕩。”

“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強的那一批人,被譽為東方武聖。因為我武學天賦很好,所以師傅本打算讓我繼承他的衣缽,成為下一任的執劍使。”

“但是一切從我五歲那年、第一次被師傅帶進‘埋骨地’的時候,徹底改變了。”

蘇曉檣坐在副駕駛上,越野車的窗戶開著,吹進來清爽的林風,她看著楊聞唸的側臉,微微感慨,“你沒能成為下一任的執劍使,但是你成了守墓人……”

“對,聖骸選擇了我,到最後我們互相選擇了彼此。我有拒絕的機會,但我最終沒有拒絕。”

楊聞念說,“那是我第一次進入埋骨地的尼伯龍根,但是我在那裡呆了兩年半,直到我徹底能夠接受聖骸的力量了才得以離開。回到這裡跟師傅練劍……”

“那之後我就是守墓人了……”

蘇曉檣晃了晃身子,“你其實對成為埋骨地的領袖並沒有什麼想法吧?你是被趕鴨子上架的。”

“對啊,其實我的理想是成為一名研究人員。我喜歡星星,我想研究那片星空。”

聲音被風拉遠,蘇曉檣沒有去問楊聞念接受守墓人這個身份、也接過那份責任的理由。

如果他想告訴你,你不問,他也會告訴你的。蘇曉檣覺得總有一天楊聞念會親口告訴自己那個理由。

最終這輛超高底盤的越野車停在了林海中一棟還算新的磚泥房的院子裡。

門並沒有鎖,事實上這種十幾公里都不一定能碰到個人的地方也沒什麼鎖門的必要。

“師傅出門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楊聞念看著虛掩的門說,“我們先進去吧,要不要吃點飯?應該餓了吧。”

“確實有點餓。”蘇曉檣揉了揉發癟的肚子,“都快晚上了,今天只在飛機上吃了點東西……”

簡陋的小房子當然也只有簡陋的廚房和簡陋的飯菜。

在廚房裡給楊聞念添了不少亂之外,蘇曉檣就被攆了出來。那副彷彿看掃把星的眼神讓從小天女覺得自己被鄙視了。

但她無法反駁,十指不沾陽春水這種詞彙簡直是為她這種千金大小姐量身定做的。她只能憤憤地離開廚房,打算隨便轉轉。

這是棟只有一層的平房,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但是磚縫裡還算新的水泥和混著乾草的黏土說明有人時常修繕它。

但是寧願對著一棟破房子修修補補也不願意搬去更好的地方,該說住在這裡的人太念舊了嗎?

蘇曉檣靠在門框上,看出去是澈藍色的天空,天空下林海起伏,像浪潮,能一眼望到頭,滿眼都是綠色。

冬天呢?蘇曉檣忽然想到這裡是東北,冬天來了想必定是銀裝素裹,天與地連成一片,白得純淨無暇,讓一切心有雜念的人不敢直視。

也難怪楊聞唸的眼睛那麼澄澈,它曾映照過十幾年的風雪,把那個人變得和風雪一樣沉寂,握在手裡涼涼的,但是卻怎麼也抓不住,因為它會化成雪水,從你的指縫裡滴落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