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李肆不為難韶州城,這高其位進來,潰兵暴戾勝虎狼,韶州城怕也是處處烽煙,滿地血水。

可徑直關了城門,陳識也難想象後果,他還不甘心,只覺這輩子都沒面臨過如此難以兩全的選擇。

“李肆說了,只要咱們不放高其位進城,他就不為難咱們。”

周寧繼續說著,這是李肆早跟他交代過的。

“說不起……他還希望咱們把高其位放進來,到時候,韶州人恐怕都會跟他站在一起了。”

白道隆淡淡說著,他是看透了,李肆布的這個局,他們怎麼選,都是在李肆手心裡翻騰。

“哎喲……”

聽白道隆周寧明目張膽地說著近似“通賊”的話”陳刮根本不敢接腔,他狠下心來,咬破嘴皮,噴出口血”“暈厥,”在地。這樣就沒他什麼事了,至少看起來是這樣。

“好膽……唉……”

高其位的馬隊靠近城牆,眼見城門緩緩合上,城頭還顯出大片兵丁,如盯仇敵般地看著他們,只當是韶州城反了。胸腔半是烈焰,半是寒冰,一口氣順不上來,嗆出片血沫,一頭從馬上栽了下去。

等他清醒的時候”除了一圈親兵,手下的兵將如末世降臨”正顯著光怪陸離的形跡。

無數人在瘋狂地衝擊著城門,如果他們用這心氣去衝身後還有芙蓉山上下來的敵軍,其實大半都能逃掉,可他們就是不願,一邊撞著,一邊罵著廣東佬不講義氣,落井下石之類的話。

數千江西兵朝東北逃去,還打算渡江回家,既沒有船,江面上還有李肆的船隊悠悠追來,他們的下場自是一清二楚。

並不是所有清兵都破了膽,零零星星的人群絕望地朝背後,朝芙蓉山方向衝擊”可在佇列整齊的司衛面前,他們所起的作用,是給其他清兵清晰無比地展現,負隅頑撫的下場會是怎樣。

“振作!振作起來!”

喧囂的戰場讓高其位意識歸於清靈,他像是回到了四十年前,在湖南以幾十人對撫吳三桂大軍的場景。那時也如這般絕望,可只要咬牙堅持,勝利一定屬於自己!

“馬隊!匯起馬隊!”

他的馬隊已經散了”大半都在繞著韶州城牆打轉,想找到能進城的縫隙,或者在江邊尋到一條船。在韶州這處大坑,就武水邊那一片能讓馬隊跑起來,其他地方全是坑坑窪窪的丘陵凹地,騎在馬上衝過去,那就是給別人當靶子打的下場。

“衝出去!向西衝出去!”

再難理會閉門不納的韶州城,高其位招呼手下收納潰兵,靠著他的積威,片刻間居然也聚攏了千人,咬牙振作起來”準備朝西面突圍,從芙蓉山下來的灰藍人影已經逼近到了二三百步內。

嗖嗖冷聲在頭頂響起。高其位和眾人下意識地抬頭看去。

轟轟轟……

一連串開花彈在半空炸開,鑄鐵碎片紛飛激堊射,有如死亡之雨,灑落在這股還保持著整齊隊形的清兵人群中心。

“好正……”,

高其位低低嘀咕了一句,一股血水從額頭正中滑落,接著他頹然跪在地上,周邊已經躺了一片屍體。

避雷針頭毒從腦袋上滾落,正中赫然是一個破口,金錢鼠尾那一小片頭髮也被血水染紅,高其位艱辜抬頭,冬日的太陽為何這般耀眼?

噗噗噗……

又一發開花彈炸裂,碎片噴飛,將高其位的整個上半身刷得血肉模糊,猙獰難辨,呆立良久,這具沒了生氣的軀體才緩緩倒下,似乎還有魂魄在牽著屍身,像是不相信自己的命運。

以高其位的屍體為中心,血火渦流正在不斷匯聚,萬人的雜亂呼號,聽得韶州城頭的眾人都閉眼梧耳,不敢相信這恐怖的場景,也是由自己造出的。

看著韶州城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