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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仰是擺正人的位置,信仰源自人對不可知的畏懼。所有人,天xìng本就是有信仰的,至少有信仰的碎片,事實很簡單,人之於世界,總是渺小的,每個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自知。即便在李肆前世的無信社會,人們嘴邊經常提到的“人品問題”、“運氣”,這其實就是信仰的冰山一角,冥冥中自有上天cào縱一切,而人們並沒有窺得全貌。
李肆很感謝自己當記者時的老師,同時也感謝自己採訪時遇到的不出名的儒家學者。前者以自己數十年的親身經歷,講述無信社會的恐怖,後者對李肆深刻地剖析了自己對官儒的反思。兩邊湊在一起,讓李肆在跟段宏時jiāo流時,對信仰一事,理解頗深。
無信的社會,無信的思想,否認不可知,更反對將不可知寄託於一個人格神。無信者始終認為,有一個完美詮釋一切的東西能被自己握住,自我封神。
這思想根基代表著人的一種渴盼,從另一個角度看,未嘗不是依舊敬畏於上天,希望握得非凡之力的詮釋。可問題就在於,無信者實際做的時候,將願望當成現實,將正在進行時變作完成時,他手裡握的東西,就已經能完美詮釋一切,他自己,已經就是上天,就是神。
因為無信,因為願望當作現實,所以官儒乃至滿清時的理學,固步自封,妄自尊大的氣息濃厚得無與倫比,最終將華夏醃成了醬缸。
李肆要打破這醬缸,要扭轉華夏墜入深淵的命運,在思想上,最核心的工作,就在於救回這信仰。
而這個工作,首先要從反官儒和理學做起。華夏的上天,先是被董仲舒為發端的官儒篡奪了人格神xìng,接著又被理學進一步篡奪了不可知的敬畏,這二者都是敵人。
“這個問題,沒有驚世駭俗之語,難以滌清,你能聽得下去麼?”
李肆問徐靈胎,他依舊有些擔心,徐靈胎和他一樣,也是個秀才,如果思想依然禁錮在四書五經裡,他就是對牛彈琴了。
徐靈胎眼珠子滴溜溜轉著,鄭重點頭。
“這,就要從官儒,嗯,就是董仲舒那一套說起……”
李肆說,上天不管有沒有意志,那都是咱們凡人所不能知的事,願意以無意志的天理,也就是天道來看也可,願意以有意志的神明來看也可,這二者只是角度不同。
這說徐靈胎承認,儒士通道信佛,這之間確實沒什麼牴觸。
李肆接著說,但是官儒呢,一方面承認上天是有意志的神明,一方面卻以人道篡奪了上天的神xìng。從這一點來看,官儒的本質就是虛偽的,至少在董仲舒之前,道家“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話,儒家是不認的,儒家的本源,只論血脈宗的人道,同時認為這人道就是天道,並沒有豎起上天這個神明。
由此可見,至少秦漢時代的華夏,承認上天的神xìng是主流思想。董仲舒尊儒,也必須批上這層皮。
“看看《chūn秋繁lù》是怎麼說的……”
李肆開始分析起這本書,這不是他所知的東西,而是從段宏時那搬運過來的。
作為樹立天人感應和天人合一理論的《chūn秋繁lù》,將人比作天,這是儒家,準確說是以董仲舒為發端的官儒妄自尊大,為附和皇權統治需要而切割天人的典型體現。彎彎繞的理論很有水平,首先強調上天的無上權威,說上天是有意志的,巴拉巴拉,就跟基督耶穌一般,無所不能,無所不知,只看到這,還真要以為看到聖經了。
可接著董仲舒筆鋒一轉,上天按自己形體造了人,人跟上天構造一樣,因為yīn陽啦,五行啦,所以,人就是一個小的天,而人道就體現了天道。人行事得天喜就有祥瑞,惹天怒就有天譴。到這裡董仲舒就用人把天頂掉了,還塞進來了帶著家味道的人xìng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