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親不會喜歡。」

「他會的,」勤勤堅持,「我是他女兒,我知道。」

「你爸爸總是饒恕又饒恕,渾忘一切不愉快的事。」

勤勤不再與母親辯說,夾起楊光的畫回新寓去。

她把畫放在工作室,可以常常看見。

檀氏畫廊並無食言,決定要把文勤勤捧出來。

紐約那一系列的素描被印成各種尺寸的月份牌,售價昂貴,收入全部捐慈善用途,讓政府機關行政人員出來致謝,勤勤鋒頭一時無兩。

張懷德笑著舉起報紙,「一張漂亮的面孔的確有幫助。」

勤勤翻著印刷精美的日曆本子,「作品呢,作品如何?」

在本市展出的作品,仍然是勤勤的那批畫,沒有新作。

佈置會場的時候,勤勤前去參觀。

張懷德正與工作人員說:「這一張不對了,框子不一樣,亦無簽名。」

工作人員說:「我們到文小姐家去取畫,這張夾在其中。」

勤勤走過去一看,原來是楊光送給她的那張畫。

張懷德問:「勤勤,是你的新作?」

勤勤說:「掛在這位置很好。」這張畫比其他畫更有展出資格。

張懷德吩咐:「去換一個畫框。」

勤勤靠在欄杆上,張懷德馬上叫人端椅子,勤勤十分不安。

父親不會喜歡,她想。

父親平生最不喜空架子。

場館門外有幾句人聲,張懷德出去檢視,回來說:「勤勤你可認識瞿德霖這個人,抑或由我代為打發。」

「是我認識他。」

「有沒有必要見他?」

勤勤呆住,她從來沒有考慮過這樣的問題。

「你在上人在下,你在明人在暗,你一言一動,勢必被誇大後傳遍小圈子,有沒有必要作出這種犧牲,你想清楚。」

竟說得這樣嚴肅,勤勤不知講什麼才好,只是發呆。

張懷德笑,「當心他將來接受訪問,繪形繪色描述你小時窘態。」

過半晌勤勤說:「人家已經來了。」

張懷德說:「這是你的選擇。」

勤勤出去迎瞿德霖進會場。

「瞿伯伯叫你久等了。」

瞿某臉上卻沒有絲毫不快,但一看就知道是有求而來。

「令堂說你在此地,我有點事共你商量,便趕來見你。」

「瞿伯伯儘管說。」

「敝號擴張營業,想請你剪綵。」

原來只是這樣,勤勤笑出來,「恭喜恭喜,我一定到。」

「屆時我送帖子來。」

勤勤把他送出去。

她轉頭與張懷德說起這件事。

誰知張懷德倒抽一口冷氣,「你什麼,你答應他什麼?」

勤勤心中有氣,從頭到尾,她自問已經作出最大讓步,可是他們總覺得她每一個決定每一個動作都是錯誤的,這種態度對她的自尊及自信有極大的打擊。

「你不能到處走動胡亂做濫好人,你難道看不出他利用你?」

勤勤按捺著說:「我欠他人情。」

「你們可以商量,償還那樣的一個人,相信並不困難。」

勤勤很生氣,「他是一個好人。」

「這不是題內話。」

勤勤太息,「用你們的財力物力人力,足可捧紅一隻黑猩猩,為何選我?」

張懷德詫異地問:「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知道嗎?」

張懷德說:「有一天你會知道。」

「知道什麼,我同黑猩猩的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