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那眼皮上重重疊疊的皺紋堆著,嘴角向下垂。許久許久,他都沒有說話,我想,他可能就這樣睡著了。我悄悄的站起身來,想走出去,爸爸沒有動。我走到桌前,對那把手槍凝視了幾秒鐘,手槍!不祥之物!我無法想像把子彈射入人體是一件怎樣可怕的事!無論如何,我還沒有要置雪姨於死地的念頭。略一遲疑,我偷偷的取了那把槍,退出了爸爸的房間,爸爸仍然靠著,呼吸沉緩而均勻。拿著槍,我走進了如萍的房裡。如萍正坐在床沿上,呆呆的發愣。她的短髮零亂的披掛在臉上,失神的眼睛茫然的瞪著我。一時間,我根本不知道該對她說些什麼好,接著,我發現手裡那把礙事的槍,我把槍遞給她說:

“你找個地方藏起來吧,在爸爸手裡容易出危險。”

如萍接過了槍,默默的點了點頭。

“雪姨四天沒有吃東西嗎?”我問。

“頭兩天夜裡,我從視窗送過東西去,後來爸爸知道了,大發脾氣,就……就沒有再送了。”如萍囁嚅著說。

“爾豪到哪裡去了?”如萍顫慄了一下,縮了縮脖子。

“他走了。爸爸把他趕走了。”她猶有餘悸似的說:“那天,爸爸要掐死媽媽,爾豪去救,爾豪的力氣大,他扳開了爸爸的手,而且……而且還推了爸爸一把,爸爸拿出槍來,要殺爾豪,真……真可怕!爾豪逃出大門,爸爸大叫著說,永遠不許爾豪回來,爾豪也在門外喊,說這個家汙穢,黑暗……像瘋人院,他寧願死在外面,也不回來。然後,他就真的沒有再回來了。”“哦!”我噓了口氣。如萍注視著我,低低的乞求的說:

“依萍,你幫幫忙,請爸爸放了媽媽吧!爾傑哭了三天,今天連哭聲都沒有了。爸爸真的會餓死他們。依萍,我知道你恨媽媽,但是,你就算做件好事吧,求求你!爸爸會聽你的。”“我……”我猶豫著:“明天再來看看,怎樣?”

“依萍,我知道你有好心,我知道的,書……書桓的事,我……我……不恨你,只求你不要再……”

我有些聽不下去了,我的耳朵發起熱來,渾身不自在。我向門口走去,一面匆匆的說:“我明天再來!”就一直穿過客廳和花園,走到大門外面了。

從“那邊”回到家裡,我感到非常的不安和難受,“那邊”的混亂和充滿了殺氣,危機的氣氛使我茫然失措。這局面是我造成的,我應該很高興,但我一點也沒有報復後的快感,只覺得迷惘,倒彷彿失落了什麼。換上了睡衣,我坐在床沿上,對著窗外的月光呆呆的凝想。媽媽走了過來,坐在我身邊說:“你在想什麼?”“沒有什麼?”我說。“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情嗎?”媽媽敏感的問。

“有一點事。”我慢吞吞的說:“爸爸把雪姨和爾傑鎖在屋子裡,並且想開槍打死他們。”

媽媽一驚,問:“為什麼?”“為了雪姨有了另一個男人,爾傑不是爸爸的兒子。”

“可是——”媽媽怔怔的說:“你爸爸怎麼會知道?”

“我說的。”媽媽大大的震動了,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說:

“你又怎麼知道的?”“媽媽。”我慢慢的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世界上沒有永久的秘密!”“可是——”媽媽蹙緊了眉頭說:“這又關你什麼事呢?你為什麼要揭穿她?”“她罵我是老婊子養下的小婊子,我受不了她的氣!而且,我那麼恨她,如果能打擊她,我為什麼要放過機會呢?”

“依萍,”媽媽深深的望著我說:“你知道——遠在十年前,我就知道雪琴另外有個男人了。”

“什麼!”我叫著說:“你寧可被她欺侮,被她趕出來,而不揭發她的醜行?”“任何事情,老天自有它的安排,我不能代天行事!”

“那麼,大概是天意要假我的手來懲罰雪姨了!”我愣愣的說。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