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的其實是舊事了,這自從烏秀發起,從前依附的關係就變了,人家是債主爺了。

若說烏秀也是個嘎人,人家是年年來家裡要帳,譚家錢給不了,還總添新帳,一來二去烏秀就提出,要把譚家嫡出長孫壓烏家做他家的孫子。

起初大家覺著這是埋汰人的混帳話,架不住他年年說,自己也沒有成過家,更沒有一兒半女的,那老譚家能答應?

這可是譚家嫡出長孫,譚興業可以死了,給譚家做孫子?

沒門!

其實這心裡都知道,譚家對不住人家烏家,用了人家烏家的家財,學了烏家的本事,娶了人家的閨女也不好好對待,人家生出來的長孫還不如個庶出……反正噁心事兒多了,自己也沒臉提起。

烏秀就年年上門埋汰人,大家也只能唾面自乾,至於譚唯同,他果然是老譚家種,無賴就在根裡,那是錢照樣欠著我就是不還,你來咬我?

後來實在借不出,就老侯爺從金滇親自寫了信給烏秀,也不知道說了什麼,那才沒了每年都有的噁心事兒。

譚唯同是無論如何不想見烏秀的。

且除了這一份老仇怨,他與烏秀還有一份只兩人知道的恩怨。

他最喜歡那女人張寶錦,是烏秀力量還不大的時候,他搶過來的。

烏秀提出過清了帳目,他只要張寶錦,可誰能想到譚唯同也是個奇人,他還就十年如一日的稀罕這個女人,就當成寶貝疙瘩稀罕,是誰來都不成。

為這老侯爺打過他,沒用,我就是不給你。

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今兒,譚唯同為了錢,算是不要皮臉了。

他說完,就有些難受的擺手對譚唯心道:「三弟,此事……你來操持,我且祠堂裡待一會子,好了……你叫我。」

他說完,搖搖晃晃走了。

他看不起烏秀,更噁心烏靈,對於譚興業真就是半點顏色都不想給。

可是,如今把他親兒子壓出去,他這心裡到底是不是滋味的。

等譚唯同走遠了,譚唯心才晃晃下牙床,嘖了一聲:「哎呀,壞人都讓我做了,我這是何苦來哉?」

可不待他抱怨完,那邊卻早已經把定契約的羊皮紙取了出來,早就知道今兒要有一場不要臉的,可不要臉也得有個形式要走不是,就像譚唯同要跟宗族「懺悔」下。

也不等譚唯心去寫,就有五爺爺親自操刀寫了出繼文書,真的就將譚興業出繼烏家為嗣孫了。

他寫好,又謄抄三份,兩份譚烏兩家留底,一份衙門留底,又按照輩分,在座都寫了名諱按了手印,譚唯同檢查一遍,親拿著去了祠堂,沒多久他便離開了……

彼夜,一輛馬車來到慶豐府泉后街。

烏靈就坐在燭臺下,正一針一線的給弟弟做秋衫,她弟愛美,她就選了燕京今年最時興的花色,繡的極認真。

她的兒就坐在不遠處,娘倆一貫儉省嗎,都就著一根蠟燭做活。

身邊燭花爆了下,烏靈便停針將針在頭皮上刮下去挑那燈芯,看火光低迷不拋費蠟油,這才低頭下了一針,只針頭還沒走過去,外面就有丫頭說:「奶奶!舅爺來了!」

她這一針就走到了指頭尖上,瞬間心都疼碎了。

烏秀進門,看她姐咬著指頭瞪他,就笑的訕訕,上來好一頓賠禮道:「姐,真不是來嚇唬你,嘿嘿,有好事兒,真的,好事兒!」

烏靈嗔怪,放下指頭,吐出血水才罵道:「多大好事兒,你也不必宵禁的時候往外跑?那路上多不安神啊,這黑天疙瘩路的,你說你都多大了,還讓我不安心,吃飯了麼?」

譚興業也笑著坐起,給舅舅讓座兒:「舅,你等會,我去後面讓灶上給你做口熱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