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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路跑,跑的氣喘吁吁,離著城門外的牌坊幾百仗的時候,終於站定,來來往往進出城門的人有那麼多,卻沒有他想要找的那張臉孔。
“愣著幹什麼呀,快過去呀,你媳婦!”鍾簷終於在朱寡婦的推搡中看到了來人。
“你是?”鍾簷有些懵。
裹著藍花頭巾的婦人望著鍾簷,咬了咬唇,那表情好不精彩,巴巴的望著,珠圓玉潤的臉龐好似一輪斗大的玉盤,卻非要演了一出王寶釧寒窯苦守。
鍾簷被那女人看得全身發麻,她才開口。
“相公,你不認得我了?”對面的婦人雙眼乾澀,擠了半天也沒有擠出幾滴淚來,不好意思,開始大聲嗚咽,“罷了罷了,你如今財運亨通,記不得我也是應該的。”
朱寡婦忙上去拉住那個女人,朝著還迷瞪著鍾簷使眼色,“你老婆,蔣明珠,你該不會不認得了吧?”
他望著那布裙荊釵的女人,想了很久,印象中隱約記得,自己是大概,也許是娶過這樣一個女人的。
那時鐘簷來到雲宣的時候,北邊的戰亂已經平息了,他衣衫襤褸的站在被雨水打溼的牌坊下,看著周遭忙碌的人們,他是置身事外,格格不入的外鄉人,也不知怎麼的,他忽然想要留下來。
他那時不過二十來歲,真正走出來的也不過這樣一年,十五歲讀的書,二十歲走過的路,都比不上真實的日子來得深刻。
剛開始他初來乍到,在異地活下去,其實什麼不容易的,索性還有一門手藝,起初他是紮了紙傘,挑著擔子挨家挨戶去吆喝的,官家出來的少爺起初磨不開面,生意慘淡,維持生活很難,可是終究還是要活下去,即使收起所有的逆鱗。
走街串巷過了小半年,他終於有了自己的鋪子,正好那時隔壁家的王媒婆剛金盆洗手,在家裡閒得十分難受,看見鍾簷這樣一個未婚人士,簡直要冒亮光,一來二去,把她手上那點資源統統要說給他。
那時鐘簷有了一間毛坯房,想著要有一個家,也是需要一個女主人,就應了一門婚,蔣氏他在婚前不曾見過幾面,只隱約記得是一個喜愛大紅衣裳的姑娘。洞房花燭夜他喝得昏了頭,更是沒有看清,等到想要好好看清自己媳婦的時候,她媳婦已經跑了。
只是這體型……大概變得有些忒出格了。
已經從當年愛穿紅衣服的小姑娘變成風中搖搖晃晃的大燈籠,真是女大十八變,臨老了她也要變三變。
鍾簷舔了舔唇皮,有些尷尬,也不知該叫她什麼,“你怎麼會來了,你不是跟那個大鹽商走了嗎?”他的第一個老婆是跟著來雲宣進貨的大鹽商跑的,他記得很清楚。
蔣氏這才停止了抽泣,“相公,以前是我錯了,我對不住你,那傢伙太不是東西……”她抽抽搭搭,好久才把事情說清楚了,原來在年初的時候,那鹽商翹了辮子,把財產全留給他的兒子,不到半年的時間,就把她趕出來了。
“我以前不懂得,現在才知道,只有相公才對我最好……”她一口氣沒緩過來,竟然暈了過去,鍾簷無奈,在朱寡婦的殷切眼神下,只能暫時把蔣氏領回家。
而這個女人一沾床,就沒音了,鍾簷沒法,領著在門口探頭探惱的馮小貓出門去。
鍾簷低頭幹了一會兒活,卻聽見對面坐在竹椅上的小孩兒哼哼唧唧,鬧個沒完,鍾簷抬頭,好笑,“我說你是屁股里長刺還是鼻子上紮了針啊?怎麼光學豬豬嗷呢?”
馮小貓將臉別過去,不理他。
鍾簷見他還來勁了,拎起他頭上的三根毛就逗他,“怎麼,說你胖,還喘上了?”
許久,小孩才抬頭,用鼻孔對著他,沒來由的委屈,“你們大人是不是都這樣啊,昨天才把申屠姐姐娶回家,姐姐雖然不在了,今天就把別的女人領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