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都會想到那日他溫熱的血飛濺到她的臉上,日光之下,更添溫暖,心卻一點點冰涼麻木。

後來每每午夜夢迴,記起這一幕的時候,莫熙都覺得這就是人們常常說的含笑九泉。顧安送了她一條命,留她一人苟活於世,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曾經金陵分堂口有一位入行三十多年的老刀客對她說:當有一天你覺得你的刀再也磨不快的時候就千萬不要出任務,因為這意味著你的心已經倦了。一個心倦了的人,無論武功多好,總有一天會死在別人刀下。因為勝利永遠只會留給渴望勝利的人。

當時她想用劍的人也是一樣的。

當夜,莫熙嘗試著再次入眠,無奈一閉眼就見到白日馬車裡的那雙冷淡審視著她的眼睛。是以她極少有地失眠了一整夜。

次日,莫熙一大早便去了分堂交牌覆命。奇怪的是分堂非但對三日後領賞之事隻字未提,還異常慷慨地給了她一張兩萬兩的銀票。莫熙面上雖不顯,心中卻越發疑惑。不過她知道組織既然安排他們在執行任務時各自為政,就絕不會在事後透露任何別的資訊,包括其他組員的傷亡情況。是以她從頭到尾都一字未問。

有些事不是不能知道,而是不能讓對方得知你想知道。

櫻花榭

兩日後。金陵城外,十里坡。

因任務令上並未寫明具體時間,莫熙只能一大早便來碰運氣。

“十里坡”其實叫“櫻花榭”,並不是荒郊野外,而是一處度假山莊,也是金陵城最有名的權貴富豪聚會之所,因距金陵城十里地且建在地勢較高處而得了“十里坡”這一俗稱。

“櫻花榭”顧名思義乃是一處臨水照花之所。拾級而上兩旁皆是一望無際的櫻花林,其中不乏稀有的品種,如白色的霞櫻;花瓣倒掛似金鐘的寒緋櫻;顏色最濃的紅山櫻,等等。每每煦風起時,清豔的花瓣,紛紛揚揚散於空中 ,稍後又飛旋落到兩旁的溪澗裡,漫隨流水而去。

莫熙望著紛紛而落的櫻花瓣,聽著潺潺的流水聲,想起顧安曾經對她說過等將來有銀子了一定帶她來這裡玩。不想今日卻是她獨自一人來了。

忽然,莫熙感知到有人走近,遂斂起氣息,閃身退到一旁。

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看來人的身法,莫熙認出他正是那日參與廝殺的人之一,遂悄悄跟上。

果然,來人走到一個八角亭內,向早已等候在那兒的一箇中年人出示了任務令,便被就近帶入一處水榭中。

莫熙屏息耐心等待那位不知道是不是山莊工作人員的領路人走開,才悄無聲息地縱身掠到水榭的屋脊上,選了一處被樹枝遮蓋之處藏身,輕輕掀開一片屋瓦向內窺視。

屋子裡已經有橫七豎八,或坐或臥的八個人,其中有三個還了易容,算來差不多那日的倖存者,除了她自己,都到齊了。裡面裝飾得十分華麗。有舞姬輕歌曼舞,有取之不盡的美酒,有年輕姑娘作陪,一派歌舞昇平絲竹嫋嫋,美味佳餚可謂應有盡有,還真像一個慶功犒勞宴的樣子。整整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一切仍然亂中有序,顯得十分和諧。莫熙不由心道:難道是她想太多以至於陰謀論過度了?這兒其實跟前世一樣,為了不妨礙男員工尋歡作樂,便乾脆對女職員遮蔽此類集體聲1色活動?

但既然來了,出於職業謹慎,她依然決定一窺到底。於是就這樣在屋脊上伺伏了整整一個時辰,俯看那些人花天酒地,等得脖子都僵了。終於,八人都漸漸顯出不勝酒力的樣子,橫七豎八地醉了一地,那些陪客的女孩子極有眼色地退了出去。莫熙剛要溜下去一探究竟,忽然感知到有人過來,視線一轉,果然看見那個引路人又出現在遠處臺階上,未免打草驚蛇,她只能繼續按兵不動。

過了一會兒,那人才走近,慢悠悠地跨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