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要享受一下,何必把自己緊緊的關住呢?

劉天威在一旁咧看嘴陪笑,有點像個白痴似的。我去看了那個女兒,長得好漂亮!雪白粉嫩的臉,長長的柔軟頭髮,大眼睛高鼻子,跟她父親像透了,但是那張薄薄的嘴,卻是阿清的翻版。

我自心裡憐愛這個孩子,她可沒有罪名,這嬰孩。

劉天威呆呆的坐在一角。他也沒有去抱這個孩子。

我的心忽然軟了下來,不管在一般人眼中,天威是如何的可惡,不過他對阿清,真是至情至聖。

「叫什麼名字?出生紙填好了沒有?」我問著。

阿清對一切問題都搖搖頭,沒有太大的興趣。

我低聲說:「不要這樣,不可令他太難堪,阿清。」

阿清奇異的看我一眼,「你倒還幫他說話呢。」她說。

我笑笑。

「你的氣量這麼大。」阿清淡淡的說:「對他好幹什麼?」

「你應該對他好,他實在是愛你的。」我勸她。

「你該知道他不是什麼好人。」阿清淡淡的說。

「不是這樣的,阿清。或者他對全世界的人不好,這你就不必理了,只要對你好,你就該感激,過去的事不要再提,從今天開始,你應該把家弄得好好的。」

她低下了頭,不響,我不知道她心裡想些汗麼。

但是我發覺我每一分鐘都在勸她,勸她。

她忽然抬起頭來,「你交到男朋友了嗎?」她問。

「沒有。」我笑笑,「但是我有了一大堆普通朋友。」

她說:「那太好了,現在我倒真正的有點羨慕你。」

她臉容憔悴,嘴角異常苦澀。她羨慕我?唉!

這句話我第一次聽到,一向只有我在羨慕她的。

阿清永遠不滿足現實,這是她最大的缺點之一。

過了沒多少天,她就出院了。天威為她請了一個傭人。

我當然知道天威有多少收入,這個傭人不容易請到。

但是叫阿清做家事,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這一點天威自然比我更清楚。

我還是過我日常的生活。不久我在外文班裡認得幾個很投機的同學,常常聚在一起。

我發覺我開朗得多了,一改以前苦悶的脾氣。

現在我笑口常開,大家說笑話,我也懂得湊興。

我漸漸變成一個很活潑的人,與我的年齡很吻合。

就算在穿衣服方面,我也有了進步。以前老不敢穿時興的式樣,現在受到朋友的鼓勵,買了一切顏色高雅的長裙子穿,既時髦又不過份。

我奇怪為什麼早點沒想到可以改變生活方式。

也許是天威給我的刺激實在太大了,使我來個急轉彎。

我連頭髮都剪了,現在弄成一層層鬆鬆的,容易打理。

不過我還是不贊成化妝,我到底不是十六七歲了。

一天我下班回家,去書店買了兩本書,猛一抬頭,發覺天威與阿清的冢就在附近,要不要去看看他們呢?

我還沒去過他們的家呢,以前我一直不想上門。

那些傢俱,那些窗簾,都是我挑的,現在倒成了別人的家。

基於這樣的原因,我不想去他們家,也有充份的理由。

但是現在我的想法不同了,半年多來,我差不多忘了這事。

於是我拐個彎,決定上那層小房子去看看清形。

我看看錶,差不多六點了,天威也該下班了吧。

我上樓去按鈴。這層房子,本來可是我的家呢。

我很是感嘆。

來開門的是天威,見到了我,他呆了一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