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再尋常不過的夜晚,事情沒有多發生一件,也沒有少發生一件,一切都那麼合適,就如齒輪咬合精密的腳踏車鏈條一樣,有條不紊地朝前鋪展。

但分明有些什麼地方不一樣了,變化的痕跡微乎其微,彷彿只是空氣流動的方向稍微發生了一點偏差,彷彿只是樹葉沙沙作響的頻率跟往常稍微有點不同,稍不注意,根本無法察覺。

彷彿要發生什麼,但當時的穆昱宇對即將要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他置身其中的時候也對此毫無知覺,只是在後來的日子裡,在他無數次查檢自己的過往,試圖尋求偏離軌道的生活從哪裡開始出現徵兆時,他才恍然大悟,原來一切始於這個夜晚。

這個看起來,再普通不過的夜晚。

在一如既往平穩的返程路上,穆昱宇一如既往又聽了一遍貝多芬D大調小提琴協奏曲。等到樂章轟鳴結束時,他在預計好的時間內準時到家。司機停好車後為他開啟車門,穆昱宇停頓了幾秒鐘才從車廂裡鑽出來,出來的時候他還不忘正正自己的衣袖。

這時一切都在他的掌控當中,世界還沒開始出現矛盾和裂縫。

他的府邸是一棟帶花園的裝潢奢華的洋樓,建築外形請丹麥著名的設計公司設計,屋內陳設則按照北歐風格裝飾得格調高雅,色彩以黑白灰為主,牆上掛著歐洲藝術大師的抽象畫,地上鋪著雪白的毛茸茸地毯,整個空間用玻璃和銀色金屬製造出奇異而透明的現代感。大廳的邊角有一臺鋥亮閃光的三角鋼琴靜靜待著,路燈從鋼琴一旁的大玻璃窗投射進來,那個角落有一片難得的橘黃色光芒。

夏末秋初,每個夜晚都會吹過來涼爽的風,風從庭院外茂密的枝椏間過濾了,帶著樹葉的清新味道直撲鼻端,溼潤而芬芳。在這個夜裡穆昱宇做了件早就想做的事,他脫下外套後,便讓林助理將收拾那小子的影片送到自己老婆葉芷瀾的房間。

等他跟往常一樣沐浴完畢穿好衣服時,穆昱宇不無意外地聽見葉芷瀾練過聲樂的尖嗓子穿透力極強地叫嚷著“不”之類,隨後還伴隨悲慟的哭聲,好像影片裡捱揍的人是她自己一般。再然後,樓上的房間傳來乒呤乓啷連聲巨響——這也是穆昱宇預先料到的,他很清楚自己娶了個什麼女人,那女人驕傲自負的外表掩飾不了內裡的無能,她體內纖弱敏感的神經體系就如排放複雜的地雷陣,引爆一個,等於引爆一片。

不摔東西,不嚎得彷彿自己是全世界最悲慘的人,她怎麼排解內心真正的焦慮?

穆昱宇穿著浴衣,面不改色地倒了杯威士忌,衝玻璃窗上自己倒映的身影默默舉杯,然後淡淡啜了一口。

跟這個女人結婚五年,忍了她愚蠢而無藥可救的少女情懷五年,到今天才狠狠打擊她一把,穆昱宇想想都佩服自己的耐性。

葉芷瀾就像一個演公主演上癮的小女孩,怎麼也不肯卸妝落幕。這麼多年來,她不僅自己一頭栽進編造的夢幻王國中,還逼迫周圍的人也跟著她圍繞那個可笑王國的規則轉。

對付這種養尊處優慣了的公主,再沒有什麼飛起一腳,咔嚓一聲把她的玻璃城堡踩碎更令人快意的了。

只是踩完了,也沒什麼值得愜意的地方,玩弄一個智商手腕比自己低太多的對手,沒有什麼成就感。

穆昱宇感到一陣空落落的疲憊。

門外繼續響起掙扎聲,哭喊聲,以及傭人看護們的勸阻聲。葉芷瀾的聲音在其中分外突出,她鍥而不捨地尖叫:“穆昱宇,你這個王八蛋,你為什麼要傷害他?啊?是我背叛你,是我對不起你,不關他的事,為什麼要傷害他,啊?你出來,你回答我,為什麼?!”

為什麼?穆昱宇漠然地想,哪有什麼為什麼?事實上,就連選擇今晚去辦這件事,也不過心血來潮。因為今晚難得有空,沒應酬沒工作,而唯一牽掛的養母在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