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金,愣著作甚,泥鰍,泥鰍呢?”

貢王吃力地撥開人群,朝他擠過來。

“糟了!”何得金一下跳起老高:“適才起就沒看見他,還等他登舟駕船呢。”

說話間,百十條漢子已哄叫著扒開三道泥堰,堰外的江水翻滾著漫進凹地,圈子裡的兵將歡快地跳著,喊著,閃到了安全的所在。

江水無聲地沒過戰船船身上那一道雪白的水線,在不絕地歡呼聲中,碩大的船身慢慢地浮了起來。

“不等他了,”貢王一轉身,把手伸向許丞相:“許賢弟,爾我便賣一回老,先登這大拖罟,如何?”

許丞相一把攜住貢王的手:

“先登便先登。”

“千歲,叔,且慢!”

貢王和許丞相一前一後,剛搖搖擺擺地踏上長長的跳板,忽聽人叢中泥鰍連聲呼喊,邊喊邊擠,轉瞬便來到二人近前。

“娃崽,什麼日子,也這般沒記性!”許丞相一面嗔,一面摸出手巾,遞給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侄兒:“擦擦,瞧你這一腦門兒汗。”

泥鰍顧不得接,伸手從懷裡扯出面大旗來,迎風展開:

“千歲,叔,你們看!”

“五色旗,五色旗,”許叔聲音顫抖著,不住撫摸著旗面:“多少年了,多少年了啊,今天,這天朝水營的五色旗,終於又能飲得江水,曬得太陽了!”

江面,風輕浪疾,拖罟大船扯著七桅滿蓬,在江面上鼓浪疾行。桅尖,天國水營的五色大旗高高地招展著。

“去去,我說小麻,根叔看你哭得可憐才帶你上船來,快,上一邊兒耍子去,莫上舵樓去煩大人們!”

熊小麻被老根扯著,一步一回頭地從舵樓上往下蹭著:

“根叔根叔,小麻不敢了,小麻不敢了,其實小麻不過覺得稀奇,想問問許叔嘛。”

根叔用袖子幫他擤了把鼻涕:

“鼻涕蟲,你好跟根叔擺擺看,稀奇,稀奇嘛子喲!”

“您想啊,根叔,這洋船送來的堅木才那麼點兒,可許叔造出的大船,喏,比運堅木的洋船還要大好多,不稀奇麼?”

“嘿嘿,小伢子不曉得了罷,”老根神秘地眨了眨眼睛:“我保你想破了小腦殼兒也想不透。”

“根叔,好根叔,您告訴我,告訴我麼~”

小麻拽住老根胳膊,不住央求著。

“好好好,我說我說,你別拽破了我這袖子,”老根見拗不過,掰開他小手,使勁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告訴你罷,這堅木只是用來做龍骨跟桅杆的,船肋船幫,甲板舵樓,都是用得泡桐,怎麼樣,沒想到罷?”

“叔,這樣行麼?”首舵樓上,泥鰍有些不安地叩打著欄杆。

“你後生曉得個球!”許丞相坐在把大竹椅上,篤悠悠地望著遠處迴翔的江鷗:“江船不比海舟,只需龍骨、桅杆堅實,便可用得持久,船肋什麼的用泡桐這些輕木不但無礙,反倒讓船身變輕,可以走得淺水,上得江灘呢。”

貢王不住用腳跺著甲板:“老弟,如此好便是好,可這清妖炮火……”

許丞相胸有成竹地一笑:

“千歲,您寬草,自家手藝自家明,這船,便是洋炮轟上十炮八炮,也沒得嘛子大事。”

貢王吁了口氣,忽地又想起些什麼來:

“得金,這船便造好了,如何不安炮位?”

“稟千歲,洲上多是銅鐵土炮,便有數幾門洋炮、洋莊(2),也不合戰船之用,洋兄弟呤唎前日已過江南去採辦水戰炮位了。”

他站在船頭,環視了一下江上,又笑道:

“娘娘的,這些清妖,平日裡揚帆鳴炮,猖狂得很,怎地,天國水營一艘沒安炮火的